刘方桂在飞信里说,长孙无忌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人,别说在石头上刻字了,估计他在一个月之内能把那块大石啃出个平面来都够呛!
李士勣担心刘方桂盲目高兴,长孙润是多机灵的一个人,能眼瞧着他父亲徒劳无功?白天不能相帮,难道长孙无忌不睡觉?
另外,盈隆宫给长孙无忌出这么一道难题是什么意思?英国公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想西州他的那个干外甥——李继。
应该点拨点拨他了。
在某些方面,李士勣自觉强过了许多人,包括曾经不可一世的长孙无忌。
许敬宗、褚遂良之流同他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李士勣同长孙无忌不同,他不是贵族出身,父亲只是曹州一个小地方官,能有今日的成就,那是凭着野心、胆略和能力一步步拼打出来的。
他年轻时随翟让起事,后来归附了唐军,唐军收复河北和山东时,李士勣已是一员主要将领。
高祖晚年李士勣坐镇并州,在平服突厥的战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又以兵部尚书的身份远征薛延陀,以可以媲美汉将霍去病的功勋,晋身为大唐宰相。
仅有这些功劳也是不够的,李士勣能有今天,便是在所有的、涉关命运重大转折的关头都作了正确的决定。
长孙无忌于六年前杀吴王李恪时,李士勣不甚明朗地支持了长孙无忌,李恪死后,李士勣升任司空,这个位置原来正是李恪的。
李治因为立武皇后而同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来济等人争得不可开交时,李士勣身为军界的代表人物,他的那一票至关重要。
李治私下里问他时,李士勣回道,“那是陛下的家事,何必问外人。”
只凭这一句话,李士勣便可以置身事外——微臣在此事上算是外人,与身为元舅的长孙无忌不同——有时候对有些事不必明确表示反对或支持,不投入其中,便是支持。
这句话说得相当见水平啊,也不担心被录入史籍,立谁做皇后、无论成功与否,皇帝或赵国公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当然,李治因为此事而带来的一切荣耀或耻辱,那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事实证明他这一步又走对了。
天下板荡时,英雄不问出处。天下安定时,人们往往注重门第和出身,当年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长孙无忌位列第一,李士勣只是倒数第二个。
象征着资历和地位的座次,体现的是差距!设若长孙无忌不倒,又怎会有他如今的位置?
有些人的头脑并不差,谋略也有,致命的短处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名舍不得利。一旦有了舍不得的东西,这东西便成了他的短处,人也就跟弱智差不多了,哪里还讲对错!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就是太舍不得名声了,身为太宗皇帝临终前指定的顾命大臣,李治要立先皇的武才人为皇后,他们不反对便死不瞑目。
同时这些人又将立后之争,视为了同李治争夺权力的、一场有绝大象征意义的战斗,皇帝让谁来当大老婆也要他们说了算,其实他们还是放不下利。
在李士勣的宦海起浮当中,有两个人曾经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比如那个短暂在位的金徽皇帝,因为他什么都舍得。
但这个尘世是以成王败寇为评判法则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乱了江山,被人一年年没完没了的评说,汉武帝金屋藏娇,则成了伟岸男人的情怀。
西州司马李继长时间不同他这个干舅舅来往,个中缘由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李士勣绝对猜的门儿清。
……
在西州,李继可没少倚仗英国公这层关系,他同英国公府来不来往,别人又不知道,人们对李继还会投鼠忌器,连西州都督高岷也要对他礼敬几分。
同时,李继又是金徽皇帝做着兵部尚书时一手从辽东拉到西州去的,从这一层面来讲,李继同高岷仿佛也是一条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