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眼见大姑娘扬长而去,自己便慢悠悠地回了里间;招呼两个大丫头伺候换衣裳。
虽然月份不足;她也没有显怀;但为见客而特地上身的侧妃服饰,已经让她不那么自在了:只是那堆金簪玉簪;就坠得她头皮生疼。
以前在宫里当“泥胎”的时候,自己也没这样矫情呀,元春不由自嘲道:“哎呀,有了孩子真是事儿多。”
抱琴心思比傲梅多,听见元春这话,顿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侧妃您……可是主意早定了?”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您怎么还这么镇定,大姑娘这样子分明就是撕破脸,不想让您好过了呀!
元春笑了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大姑娘那边儿,有王妃在呢。”
赵之桢临走前,已经安排好了足够得力的人手盯住了大姑娘,一个年轻姑娘想在一群凶神恶煞花样百出的妈妈和管事中间,突出重围……大姑娘要是真有这本事,王爷赵之桢哪里会为他亲闺女这样发愁呢。
只是元春真是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没过多久,她就不得不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了。
却说元春这边一如既往,该吃吃该喝喝,可当赵晗带着妹妹来到他的书房时,大姑娘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她就不明白了,她跟她哥都是嫡出,怎么这哥哥胳膊肘总往外拐?!果然不是一个娘生的,真是……靠不住!
反正在大姑娘眼里,你们不护着我娘、我外祖父家,就是你们无情无义!
幸亏这番心声赵晗听不到,不然他一定再不肯“多管闲事”。
赵晗这会儿还算绷得住,先让妹妹坐下,还吩咐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给妹妹上茶,可丫头刚把茶端过来,大姑娘猛地挥手一拂,茶盏落地,只听清脆的一声“叮”,滚水四溅,瓷片飞散,大丫头灵巧一躲,手上只溅到了几滴,倒是大姑娘反被烫到了手指。
大姑娘抚着伤处,瞪着大丫头大叫一声,“你敢!”
赵晗看了看异母妹妹,再看看已经直接跪在地上的大丫头,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请供奉来,给大姑娘瞧瞧,来人,把这儿收拾了。”却完全没有要处罚大丫头的意思。
托元春的福,王府里多了位擅长外伤的大夫,大夫匆匆赶到,给大姑娘看了看……赵晗一看大夫的神情,就知道妹妹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过大姑娘还是乖乖让大夫伤了药,毕竟她十分爱美,而经过她这一番发作,怒气也消散了少许,她倒没抓着哥哥一定要处罚那丫头,而是质问道,“你……和贾姨娘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今天若不说个明白,这暴脾气的妹妹怕是不肯善罢甘休,赵晗屏退众人,面对着妹妹却眼帘低垂,“你舅舅跟南边那位一起出兵了。”
大姑娘再两耳不知窗外事,也听说过南边那位殿下~谋~反,她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表现跟她娘如出一辙,兄妹俩沉默了足有半炷香的功夫,大姑娘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不信。”
赵晗也不答话。
大姑娘那股子气势再也提不起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坚定道,“舅舅姓赵,我也是,母亲是皇家媳妇儿。”
赵晗忍了又忍,终于把“糊这蠢妹妹一巴掌”的心思强按了下去。
到时候宗室身份根本保不住你,前朝谋反的太子可全都死了!
本朝虽然还不曾处死过宗室,但也是因为还没宗室~谋~反过,再退一步说,被抓住定是圈禁到死,屈辱而无望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还牵连一众亲朋。
朽木不可雕!赵晗再次觉得,继母和这个妹妹真不愧是亲母女……而且他也没必要再费力开导妹妹,这还是交给继母来吧,顺便他也得给父王“好好”写封家信了。
话虽如此,但让妹妹好生在自己房里待上一阵子却是势在必行了。
大姑娘听说,果然又质问起哥哥,“你敢关我?!”
赵晗忍无可忍,冷冷道,“我敢。”关键时刻,连继母他都能关。说完,抬脚便走。
大姑娘气得摔了身边所有能摔的东西,周围也无人敢劝。
这一夜的王府,赵晗以及大姑娘都辗转难眠,一个是愁的,另一个却是委屈死了,唯独元春在自己房里睡得死沉,第二天清早,也是神清气爽。
却说王妃刘娡乃是清早才回到王府,进了家门便听说大爷把大姑娘关了起来,等再听完事情始末……她有气无力道,“让她先静一静。”
只是一夜之间,刘娡像是憔悴了好几岁,她靠在引枕上,在房里大丫头和妈妈们看来,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
她当晚回到娘家,母亲正在父亲和哥哥们的团团围绕之下,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口气说了个彻底明白——这个时候再有隐瞒,可真是坑死全家,断无幸理了。
刘娡她舅舅靠着南边那位殿下发了不少财,她娘自然也跟着攒了许多体己……如今看来真是钱多烧手,这会儿就算拼命撇清也得人家肯信,再说刘娡她舅舅已经“同流合污”了,除非舅舅本就是圣上安插在南边那位的钉子,不然娘家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性命和前程一起堪忧,父亲和哥哥必会拼尽全力周旋,而她则是娘家最重要的一张保命符了。
凭她一己之力,救下娘家,刘娡还没这样天真,知道娘家的生路全落在丈夫赵之桢身上,她便再不会轻易触怒丈夫,也包括丈夫最看重的儿子,最喜欢的侧妃。
刘娡正茶饭不思,大丫头便给她捧了碗参茶,她的心腹轻手轻脚地上前禀报,“侧妃和二位姨娘来了,王妃您看?贾侧妃那边……”话说了一半,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大姑娘昨晚的经历,您不好生问一问贾侧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