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府大姑娘真是被吓住了,以前她嚣张无礼爱惹祸,也是因为背后的倚仗,可她再傻也回过味来,外祖父家已然获罪——外祖母死因不可言说,她便真的不敢再问。
而最疼爱她的母亲大约也……活不了几年,虽然她想不通内里原因,但她却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看女儿宛若新生一样的乖巧模样,刘娡也忍不住叹息,“咱们母女若是早些醒悟该有多好。”说着,搂着女儿轻声道,“我就算了,你还小呢。”
大姑娘垂着头,也不说话,对父亲哥哥以及贾姨娘的憎恨简直溢于言表,可她这时已经知道了自己憎恨,也毫无用处。
当元春和另外二位姨娘再来拜见刘娡,刘娡的模样又惊了三人一回。看着三人神色,刘娡竟还笑了笑,“这就是我的命。能让你们有所警醒就好。”
之后她虽说不是和颜悦色,但比以前那真是好上太多了,最起码言语间再没那么“犀利”了——在元春看来,大概是气势不在的原因。
这四个女人说白了毫无交情,说了几句天气,彼此再过问了□体……刘娡又把元春留下了。
刘娡先道:“我身子不能好了。”
元春眉头微皱,“您别说丧气话,看在大姑娘份儿上,你也得好生调养。”
刘娡笑道:“我信你这是真心话,我若去了,再进门个新王妃,还不定怎么样呢。”
她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当真是怎么直白,她说着怎样舒服,她就怎么来。
可元春挺喜欢这样,凡事儿摊开了来,比总怀着股怨气,尖酸刻薄还不说自己的心愿强得多。
谁知刘娡又道,“你娘不太老实啊,吃了亏还没学乖吗?”
元春这回不答话了。
“贪钱也就罢了,再贪就要惹大祸了。”刘娡平静道,“我娘就是。”
元春勉强相信刘娡这算好意,“娘家有哥哥嫂子还有老祖宗,姑妈也常回去瞧着。”
刘娡又道,“你爹也挺笨的。”
元春这会儿真想掀桌了,“那也不是您和我这样的妇道人家,当着人随意品评的。”
刘娡笑了,“我果然没看错你。”说着,她挥了挥手,“你要是一直忍住不反驳,我就不会把大姑娘托付给你了。旁的你不用理,只要婚事上帮着说几句话就好,万一我看不到那一天,别让新王妃磋磨了她。我也会报答你的。”
元春沉默良久,才道,“好。”
刘娡目送元春出门,想想自己向赵晗与元春交托后事……再想想娘家,辛酸之意涌上心头:自己这双眼真是白长了。
母亲原本就存着死志,可娘家嫂子生怕母亲不肯死,竟是带人前来想要……若非父亲来得及时,母亲可就真让嫂子折磨去了!
母亲虽然与~谋~反大案有牵连,可娘家哥哥们大多清白,最差不过是闭门读书,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默许妻子绞杀继母,尤其这个继母还是宗女的时候,这事儿传出来全家都得一起陪葬。
刘娡在娘家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直伺候母亲的妈妈,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一回,她只想多活几天,好好看着她的“好哥哥”们如何自绝后路。
王妃娘家失势,她本人也在熬日子,这消息终究瞒不得人,荣府荣禧堂中,贾母在儿媳妇孙媳妇的团团伺候之下,满含笑意地望着宝玉和他几个妹妹一起说笑。
邢夫人在贾母跟前待了一会儿,“点卯”之后也就告退了。李纨有孕,也早早回去歇着了。贾母跟前只剩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王夫人忽然轻声问道,“您看元春能不能扶正?”
贾母深深地看了二儿媳妇一眼,“本朝还没有扶正的皇子侧室。”
王夫人连忙起身,再不言语。
王熙凤忙笑道:“这得看圣上和王爷的心思,不过谁让咱们大姑娘有体面呢。”
贾母道:“王妃还在,咱们家不能乱传这种话。”
要是赵之桢以为这是元春的心思,好事儿也能变坏事儿。
王夫人让老祖宗驳了一回,回去也没再和贾政提起这一桩。可不提不等于她就偃旗息鼓了,她琢磨着无论如何都得给女儿提个醒:七皇子如今虽是郡王,但看他养母生母和自己的功勋,将来亲王跑不掉。
等给亲王做岳母,原本不屑于她的诰命们就不得不伏低做小地奉承讨好她,王夫人再“心如止水”也难抑那份兴奋之情。
妻子的小动作,贾政当然一无所知:他觉得儿媳妇管家,妻子便只能安生下来。一向对不擅庶务,对女人的弯弯绕绕更是一窍不通的贾政,心思全落在培养长子贾珠身上,对妻子和次子宝玉都没太留心,更别说探春和贾环了。
不过这一世,宝玉并没得到全家上下无尽的关爱和宠爱,他也不如前世“娇气”,但也因此活得更畅快自在;至于贾环的嫉妒也挺有限,至于大哥贾珠,这两个弟弟都是一样的怵头,虽然贾珠对弟妹向来十分和气。
只是王夫人的打算还是绕着圈儿地让贾珠知道了……为防太太再“心血来潮”,贾珠恩威并施,早就收服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