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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布里埃拉之夜(第1页)

纳西布一走进卧室就把鞋脱掉了,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站着,一直在酒店里走来走去。把鞋和袜子脱下来,活动活动脚趾,光着脚在地上走几步,然后再穿上旧拖鞋,这样做能使他感到很舒服。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思绪万千。阿娜贝拉大概已经结束了她的表演,正和里贝里尼奥一起喝香槟酒。托尼科·巴斯托斯这天晚上没有到夜总会去。那个艺名为普林西佩·桑德拉的情况如何?此人真名叫做爱德华多·达·西尔瓦,从名片上看,他是个“艺术家”。这个家伙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他对大庄园主里贝里尼奥上校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把自己的老婆使劲地往上校的怀里推,用老婆的肉体做交易。想到这里,纳西布耸了耸肩膀。也许此人是个可怜的穷鬼,也许阿娜贝拉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只是因为演出的关系,他们俩才偶然地结合在一起的。这就是他的生意,是他挣钱糊口的手段。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在忍饥挨饿。这种挣钱的手段的确很肮脏,可哪一种又是干净的呢?为什么要责备他呢?谁知道他会不会比牙科大夫奥斯蒙多的那些朋友,那些和牙科大夫一起喝酒、一起讨论文学、一起在进步俱乐部里跳舞、一起议论女人的伙伴还要强一些呢?这些人全是正人君子,却不敢送朋友的尸体到墓地去……为人正直的还是上尉,他没有钱,就靠当收税员的薪水过日子,也没有可可园,却勇于坚持自己的意见,对任何人都敢碰敢顶。上尉和奥斯蒙多并不是什么知心朋友,可他反倒参加了牙科大夫的葬礼,为牙科大夫扶灵。上尉在宴会上的讲话也很有气魄,当着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的面,他公然把蒙迪尼奥的名字抬了出来,极力加以赞扬。

想到宴会上的情况,纳西布不禁打了个寒颤。本来双方甚至可能要动起枪来,却平平安安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是太幸运了。上尉说过,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蒙迪尼奥和老态龙钟、孱弱无能的奥诺拉托大夫不同,他可不是一个“废物”。奥诺拉托身为反对派的领袖,却欠了拉米罗不少人情,求拉米罗帮忙给他的孩子们找工作。蒙迪尼奥有钱,在里约很有声望,在联邦政府里有不少朋友,他肯定可以拉很多人跟他走,造成那些掌握着选票的庄园主的分裂,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如果蒙迪尼奥真像他所保证的那样能够搞来工程师和拖泥船把港湾口疏通好,那么他就可以把拉米罗的人赶下台而成为伊列乌斯的主宰。老拉米罗已经上了年纪,活不长了。阿尔弗雷多因为是拉米罗的儿子才当上州众议员的,他只是个好的儿科大夫,其他就什么也干不成了。至于托尼科……这家伙生下来就不是搞政治的材料,除了女人之外,他对任何人都不想发号施令、颐指气使。那天晚上,托尼科都没敢去夜总会,肯定是为了回避人们就报纸上的文章所进行的争论,托尼科不是那种爱斗的人物。纳西布摇了摇头,他和两方面的人都是朋友,既是上尉的朋友,也是托尼科的朋友,既是阿曼西奥·莱阿尔的朋友,也是博士的朋友。纳西布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下棋打牌,一起聊天,一起到妓女们的家里去,他的钱正是从这些人的身上赚来的。现在,这些人分成了两派,每个人都站在自己那派的一边,只有在一件事情上意见是一致的,即杀死与人通奸的有夫之妇。就连上尉也没有站出来为西妮娅济娜辩护,就连西妮娅济娜的表妹夫都不肯替她说几句话,西妮娅济娜的灵柩就是从这个表妹夫的家里被抬往墓地的。梅尔科·塔瓦雷斯上校的女儿把若苏埃迷得神魂颠倒,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沉默寡言,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种不安的神情,好像心里始终隐藏着什么秘密。玛尔维娜到西妮娅济娜的灵堂去干什么呢?有一次,玛尔维娜和她的同学到酒店去买巧克力,若奥·富尔仁西奥一看到她就对纳西布说:

“玛尔维娜这个姑娘和其他的姑娘不同,她很有个性。”

为什么不同呢?若奥·富尔仁西奥知识渊博,他说玛尔维娜“很有个性”,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的确,玛尔维娜拿着鲜花到西妮娅济娜的灵堂去了,而她的父亲梅尔科上校去看望的却是热苏伊诺,就像这位上校在“奴隶市场”对纳西布讲的那样,他“向热苏伊诺表示了敬意”。

玛尔维娜是个还没有出嫁正等着订婚的姑娘,是个学生,她到西妮娅济娜的灵柩跟前去干什么呢?到处都在闹分裂,父亲站在一边,女儿却站在另一边。这个世界真是太复杂了,谁想搞清楚它,谁就去搞好了,他是没有这种本事的,他不过是个酒店老板,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些事情呢?他只想挣上一笔钱,有朝一日能买上一片可可园子。只要上帝开恩,他是一定可以买到的。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好好地端详一下玛尔维娜的脸蛋儿,弄清楚她的奥妙所在。或者至少他也要供养一个像格洛莉娅那样的小老婆,把她安置在一个房间里。

纳西布感到口渴,想到厨房去喝点水。他一眼看到了从叔父商店里给加布里埃拉带来的那个包袱,里面有一件衣服和一双拖鞋。纳西布有点犹豫不决,最好是第二天再交给加布里埃拉,或是把它放在她住的那间小房子的门口,等她一醒来就能看到它,仿佛就像圣诞节的礼物一样……想到这里,纳西布微微笑了,随手拿起了包袱。在厨房里,他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他在宴会上帮助端酒上菜的时候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皓月当空,把种着木瓜树和番石榴树的小院照得亮堂堂的。大概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吧,加布里埃拉睡觉的那个房间的门敞开着。老菲洛梅娜在的时候门总是要插上的,她担心小偷摸进来把墙上挂的那些圣像偷走,这些都是她的财产。月光一直照进房间,纳西布走过去想把包袱放在加布里埃拉的床脚下,第二天清早她肯定要大吃一惊,说不定明天夜里……

纳西布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房间,一束月光爬上床铺,照着加布里埃拉的一截大腿。纳西布定睛细看,一股激情不由得涌上心头。他本来打算这一夜躺在里佐莱塔的怀里睡觉,他满有把握地到夜总会去找里佐莱塔,一想到那个从大城市来的妓女样样都通的样子,还没上床,他就已经感到一阵快意,结果却希望落空,使他十分气恼。现在,纳西布看到了加布里埃拉露出被子搭在床边的一条黑黝黝的大腿。不仅如此,他还能想象出被子里面的肚子和乳房的模样。姑娘的被子打着补丁,身上穿的内衣也已破旧,两个乳房正在上下起伏着。纳西布睁大了眼睛,竭力要看个清楚,一阵丁香的气味使他头晕目眩。

正在梦乡中的加布里埃拉显得十分兴奋。纳西布伸着一只脚跨过门坎,但是,他不敢触动正在熟睡着的姑娘。为什么要这样急呢?万一加布里埃拉喊叫起来,万一吓坏了她,万一她要辞职不干了呢?这样一来,纳西布就又要没有厨娘了,再想找一个像加布里埃拉这样的厨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最好把包袱就放在她的床头,第二天纳西布要在家里多待上一会儿,慢慢地取得她的信任,迟早会把她搞到手的。

纳西布往床上放包袱的时候手几乎打起颤来。加布里埃拉突然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刚要说话,一看到纳西布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下意识地用手去拉被子。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害羞紧张呢还是别有用意,被子反倒从床上滑了下去。加布里埃拉翻身坐起来,只是怯生生地微笑着,并没有把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的乳房遮盖起来的意思。

“我给你送礼物来了。”纳西布吞吞吐吐地说,“我正要把它放在你的床头,我刚刚到家……”

加布里埃拉只是一个劲地微笑,是因为害怕紧张呢,还是在鼓励纳西布拿出勇气来呢?两种可能都存在。加布里埃拉好像还是个孩子,好像并不觉得大腿和乳房露在外面有什么不好,仿佛她还不懂得这些事情,还完全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从纳西布手里把包袱拿了过来。

“谢谢你,小伙子,上帝会报答你的。”

加布里埃拉解开包袱,纳西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姑娘笑着把衣服打开,贴在身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真漂亮……”

加布里埃拉又看了一眼那双十分便宜的拖鞋。纳西布心潮起伏,呼吸急促。

“你这小伙子真好……”

一种强烈的欲望涌上纳西布的心头,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感到眼睛模糊发黑,阵阵丁香气味熏得他头晕目眩。姑娘把衣服从身上拿开,仔细地端详着,天真无邪地把赤裸着的身子再次暴露在纳西布的眼前。

“真漂亮……我刚才没有睡着,我在等着小伙子回来,好告诉我明天你想吃什么饭,天太晚了,我就躺下了……”

“今天我太忙了。”纳西布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怜的小伙子……你不累吗?”

加布里埃拉把衣服叠好,把拖鞋放在地上。

“把衣服给我,让我把它挂在钉子上。”

纳西布的手碰到了加布里埃拉的手,姑娘笑着说:

“你的手真凉……”

纳西布再也忍不住了,一只手抓住了加布里埃拉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去摸她在月光下仿佛长大了的乳房。加布里埃拉顺势把纳西布拉到自己的怀里:

“漂亮的小伙子……”

房间里飘溢着丁香的气味,加布里埃拉把纳西布紧紧地搂在怀里,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使纳西布感到皮肤发烫。月光从床上消失了。两个人一边亲吻,一边悄声地讲着话。加布里埃拉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漂亮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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