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朝他们俩走去了……”
“非要打起来不可……”
玛尔维娜也看到父亲走来了,她赶忙站起身来。这个时候上校准是从庄园里来的,脚上的两只长筒靴还没有换。酒店里的人都离开靠里边的桌子,走过来看。
工程师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因为他听到了玛尔维娜对他说的话:
“我爸爸朝这边走来了。”
“我们怎么办?”工程师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梅尔科·塔瓦雷斯的脸绷得紧紧的,手里握着马鞭,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儿,在他们俩的身边停了下来。梅尔科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工程师,瞧都没瞧他一眼。他对玛尔维娜发话了,声音严厉得就像皮鞭一样:
“马上给我回家去!”上校把马鞭在皮靴上敲得啪啪作响。
他站在那里看着女儿慢腾腾地走了。工程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地沉重,前额和手心都冒出了汗水。等玛尔维娜进了家门以后,梅尔科举起马鞭,把皮鞭梢放在罗穆洛的胸口上:
“我知道,你已经结束了港湾口的勘测工作,你打了电报,要求留下来,继续负责这项工程。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这么干的。我会拍份电报,要求换一个人来,而且在这个人来到之前就离开这里。后天有艘轮船要走。”他把鞭子收回来,高高举起,鞭梢在罗穆洛的脸上轻轻地擦了一下。“后天,你必须离开这里。”
说完,上校就转过脸去。现在,他面对着酒店,好像是很想知道为什么酒店外侧围着一伙人。他朝酒店走去,那些好奇的人纷纷坐了下来,一边斜着眼睛偷偷张望,一边急急忙忙地聊起天来。梅尔科来到酒店,拍着纳西布的肩膀说:
“最近生意好吧?给我来杯白酒。”
上校一眼看见了若奥·富尔仁西奥,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哇,若奥先生。有人对我说,你卖给了我女儿几本坏书。我求你一件事:这种书你一本也别卖了。只有学校里念的书才是好书,其他书统统没用,只能把人引到邪道上去。”
若奥·富尔仁西奥十分平静地回答说:
“我的书就是为了卖的,如果顾客要买,我是不会不卖的。坏书,什么样的书您认为是坏书?您女儿买的书都是好书,都是最优秀作家的作品。我还想利用这个机会对您说,您的女儿很聪明,很能干。您需要理解她,不应该像对待随便一个什么姑娘那样对待她。”
“她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我知道有些病该吃点什么药好。至于书么,不管好书坏书,她再也不会去买了。”
“这是她的事。”
“也是我的事。”
若奥·富尔仁西奥耸了耸肩膀,好像他没有任何责任。比科·菲诺端来了酒,梅尔科一口气把它喝光,刚要站起身来,若奥·富尔仁西奥就拉着他的胳膊说:
“梅尔科上校,您应该心平气和地去跟您的女儿谈谈,让她理解您,也许她会听您的话。您要是对她施以暴力,也许以后您会后悔的。”
梅尔科仿佛用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了自己:
“若奥先生,如果我不了解你,如果我跟你的父亲不是朋友的话,你的话我听都不会听的。我的女儿让我来管教好了,我从来没有后悔的习惯。不管怎么说,我感谢你的一番好意。”
上校用马鞭敲打着靴子穿过了广场。若苏埃先是从一张酒桌上看着他,接着就在若奥·富尔仁西奥身边梅尔科上校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可能会干出蠢事来。”若奥·富尔仁西奥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位教师说,“这不足为怪,你不也正在干着很多蠢事吗?玛尔维娜很有个性,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可人们却把她当成一个傻瓜看待……”
梅尔科跨进了那座“现代式”住宅的大门。酒店里,人们又谈起了阿尔蒂诺·布兰多,谈起了拉米罗上校以及最近政治上的动乱。工程师从林荫路旁的长椅上走开了。只有若奥·富尔仁西奥、若苏埃和站在人行道上的纳西布,还继续专注地望着梅尔科上校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