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刚刚找到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却是与专业毫不搭界的销售经理助理。美其名曰助理,其实就是公关应酬。那晚她被客户拿红酒灌醉,自家经理也同样醉得快要不省人事。散场之后,她脚步踉跄地走出包厢,结果就在走廊上撞到一个男人。
她几乎一头栽进他的怀里,然后嗅到他身上独特的味道。那是烟草与古龙水混合起来的香味,带着一丝凛冽的凉意,仿佛是某种在冬季生长的神秘植物。。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迷蒙的眼睛,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子,便已经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她吐了他一身,胃里犹自翻江倒海。眩晕中听到许多响动,似乎是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说了些什么,一阵忙乱。然后便听见一道淡而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飘过来:“没事。”
有人递给她温热的白手巾,她按着嘴巴缓了口气,这才想起道歉。。
“没关系。”还是那个声音,从对方的薄唇中逸出来,平淡得缺少情绪,却又偏偏绅士得很,“需要帮忙吗?”他问。。
她有点迷糊,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胡乱地点了点头,晕乎乎地说:“我想回家。”。
结果她真的被送到车上。车后座那么温暖舒适,车里还有好闻的味道,比经理的那辆车好了不知多少倍。红酒的后劲太可怕,她很快就睡着了,中途没有听见半点声音。直到下车才被弄醒,她极不情愿,连眼睛都不肯睁开,借着酒劲放任自己耍赖。。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自从大哥死后,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撒娇的人都没有了。
在那个夜晚,脑子里乱得像团浆糊,她不知道对方要将她带到哪里过夜,她根本都不在乎。她只是将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里,脸颊死死贴在他的胸前,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流泪了。还是很久之后的某天,周子衡不经意地问起来:“你当时哭什么?”。
她愣了愣,随便找了个说法搪塞过去。。
她不愿说,其实只是孤独压抑了太久,而他的出现刚刚好,在酒精的强力作用下,让她突然觉得又有了依靠。
那是一种错觉。
可她当时宁愿沉浸在这种错觉中,恨不得永远不要醒来。。
在酒店高级套房里度过的那一夜,让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落到床沿上,她终于清醒地睁开眼睛去看枕边的那个男人。。
先是惊讶,而后慢慢释然,最后她仿佛不可思议般地笑了笑。。
这么巧……。
原来是他!。
。
身体还有些不适,可是她并没有捶胸顿足的后悔。昨天半夜,虽然他的唇落在每一寸肌肤上的感觉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却清楚记得自己在他的怀里是怎样安心地睡去。。
这个曾在遥远的丽江遇见过一次的男人,这个到现在为止尚且堪称陌生的男人,竟然治好了她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失眠。和他睡在一起,她头一次没有再畏惧黑暗。。
她想,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吧。之前一个人苦撑的日子太辛苦,尤其是在尝到甜头之后,她十分害怕再被打回原型。而他,让她终于有了一个好眠的夜晚。。
所以她不想离开。。
所以她想,也许就这样继续下去会更好。
白欣薇走出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有一个很重要饭局,不得不立刻赶去酒店。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向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低低的:“这两天想吃什么,我让保姆给你送过来。”。
“不用。”答案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说:“我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知道的事,应该很少能瞒住你。”。
她愣了愣,突然笑起来,漂亮的杏眼里仿佛也跟着染上一层光:“裴成云,说到底你还是了解我的。”她又往回走了两步,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嘴角仍微微向上翘着:“我现在这个男朋友跟你可没法比,我的心思他一点都猜不透,有时候简直迟钝得要死。”。
“你交男朋友了?”裴成云终于抬起眼睛看她,语气却十分平静,近乎残酷。
反正他向来如此,她早就习惯了。早知道他不是个好男人,他对待她,残忍得就像是时刻执着一把隐形利刃,迅速而毫不留情割扯着她的感情。。
她笑笑:“是的。可是你一点都不在乎,对吗?”眼睛牢牢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你甚至会觉得庆幸,因为我终于找了别人了。”。
脸色苍白的男人闭了闭眼睛,仿佛有些疲惫,并不回答她。。
他的身上还连着监测仪器,花花绿绿的管子从被子里面伸出来,错综复杂。她停了一下,慢慢移开目光,然后才又叹气:“算了,你这两天在做检查,需要好好休息,我不该跟你讲这些的。”纤长秀气的手指掠过额前的刘海,她蛮不在乎地说:“我先走了,明天有空再来。”
她将门轻轻带上,然后才加快脚步迅速乘电梯下楼。。
白欣薇的步子很快,其实是因为她讨厌医院,从小就对这个地方有强烈的排斥感。所以当家中的老司机得知她今天的目的地时,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讶异。。
是的,她破例了。平时哪怕是自己生病,她也不愿意轻易到这里来,可是今天为了另一个男人,她破天荒地主动踏进这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压抑的环境里。。
住院部与门诊部相通,门诊大厅更是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