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东边渐渐泛起了几丝霞光,竹林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其中就有昨个被王翠芬赶出去的江三婶。
“小蛾啊,你们都在城里吃了肉蛋子了,这点笋,还和俺们争。”
江三婶来的晚了,竹林里的嫩笋都被人给挖的差不多了,就连难吃的老笋也没剩几个了。
她把手中的野菜,扔在了筐里,看着这个不下蛋的刘小娥带着个小的,俩人的筐子里都装的快满了,她想趁她们不注意,拿几个。
可这俩人,单盯着她哪,她那伸到半道上带着泥巴的手又尴尬的缩了回来。
“我们在城里吃腻歪了,正要吃点这样的,解解肚子里的腻。
三婶,有本事,你也去城里吃肉蛋子啊?”
刘小娥拿话刺她,这个江槐花,别看是个长辈,可却是个老不正经的,整天就爱和村子里的长舌妇在背后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
她会不会下蛋,管她啥事?她娘都还没说啥那,哪里就轮的到她在那乱喷粪,真是显她那张臭嘴了。
“我没有恁娘那个好命,谁让她有个好儿子在城里当技术员……我看啊,当技术员也没啥了不起嘞,还不如恁那个大伯家在村里当小学教师的周平安哪。
听说周平安再等几年,就要成为公家正经教师嘞,那可不得了。”
江槐花就生了七个闺女,一个儿子,都是种地的,没啥能说嘴的,只好把周老抠大哥家的儿子周川拿出来拽片。
“人家成为正式嘞教师,你这个三婶也享不上他的福。”
旁边的齐婶子忍不住说道,还有,那教师咋能和技术员比?就算是三个教师都不一定有技术员好。
技术员工资不仅高,还格外的光荣体面。
“齐婶说的对,三婶你想享福,还是让你家栓子孝顺你吧。”
刘小娥这话刚说完,竹林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槐花这下再也不吭声了,她的那个儿子,是村子里有名的二流子,整天不正干,就知道背着家里的粮食,和隔壁村的徐寡妇在一块胡混。
江三婶和周三叔管不住他,嘴皮子磨破了都不听,这个二流子在家,甚至都敢对江三婶动手,更别提孝顺她了。
她见那个姓齐的向着刘小娥说话,肯定是昨个晚上收了她家的好东西,她心里顿时就像酸菜缸子打破了一样,酸的不是味。
“黑五,这个笋是我先看到的,给我拿来。”
赵四儿一把从赵礼手里抢来他刚挖出来的笋,拿着笋往自己的身上蹭了蹭,也顾不得脏,就是一口,甚至还一脚踢翻了赵礼的篓子,
“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吃笋?”
大伙对这样的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怪就怪那个赵礼成分不好,家里以前是大地主。
赵礼脸色连变都没变,也不吭声,默默的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笋又给捡回了笼子里,然后背着笼子走了。
周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低着头把埋在草丛里的那几个菌子捡了起来,然后又把菌子的根盖好,这样过一段时间,菌子又能长出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俩人背着沉甸甸的篓子,刘小娥把猫蛋篓子里的笋都放到了她的篓子里,只让她背菌子。
这些晒干,能吃好多天。
回到家门口,刚好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赵德厚,双水村第二大队原本的老队长,去年他退下来,把位子让给他那个小学毕业的儿子赵军了。
他们一家住的房子,就是以前老地主家的大院子。
“德厚叔。”
赵德厚见周老抠家的这个二儿媳妇和他打招呼,他如同迈入老年还有些不想服输的牛一样,从鼻子里发出几道急促短暂的唔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