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耗子爹娘走的早,也没给他生下兄弟姊妹啥的,所以他走谁也没吭,最亲的人也就是这个岳丈一家了,听说他们要走,陈耗子说啥也要跟着。
甭管发不发水,不发水再回来就是了,要是真发水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话是这样说,可陈耗子心里还是不咋相信会发大水的。
她们一家跟在最后面,周老抠路过二闺女的村子的时候,见村口没人,周老抠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不是没有和她说,她不愿意走,这也怪不了他这个当爹的了。
两辆板车,还有一个独轮车,在雪地里走着,地上碾压出来的车印子被天上正在下着的雪渐渐给覆盖住了。
周老二在前面领着路,这些路,他和小舅子刘旺都考察过很多次了,知道走哪条道,不会经过村庄,怎么绕过县城……
第二天清晨,天灰沉沉的,地上都是积雪。
周老抠他们路上不敢停歇,趁着雨势小,能走多远是多远,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他们走了半个晚上,还没走出本地的县城。
现在是过年,外面又下雪又下雨的,路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别说人了,就是连只鸟也看不到。
一路上,周老抠和周老二互相换着拉车,猫蛋有时候下来走,不愿意坐在车上。
在路上走的王翠芬她们,人手一个木棍,柱着棍子走,能省点力气。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爹,咱歇歇吧。”
最后面的陈耗子已经是第十遍喊累了,这下他真是走不动道了,两只腿就像是灌满了铅似的。
板车歪在雪地里,他也歪在了雪地里。
“娃他爹,你快起来啊,再坚持坚持。”
同样累的不行的周芳芳,喘着粗气,一边催促着自己的男人,一边又把自己头上被风吹乱的绿色头巾解开,重新包住了头,在下巴打了个死接。
可这压根就管不了啥用,冷冽如刀子般的寒风还是把她的脸,和脖子刮的生疼,寒风夹带着盐一样的雪粒子,仅仅是过了半夜,周芳芳的脸已经被冻的红肿红肿的了。
她缩着个头,手一个劲的往棉袄袖子里钻,外面打着补丁的花棉袄,已经被雨水给打湿了半截。
她家里就一块油布,撕成了三份披在了身上,风雪一吹,就全给吹开了。
不像她爹娘身上的油布,从头裹到脚后跟,油布做的就像件衣裳似的,还在腋下做了几个布纽子,脱的时候,解开布纽子就成。
还有她爹娘头上戴的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帽子……周芳芳羡慕极了。
“娘,俺也走不动了,俺想坐车……”
周芳芳的闺女陈苗儿和陈狗剩瘫坐在地上,瞅着前面的板车,原本就有冻疮的脸,此时灰青灰青的,棉裤太短,年纪大的陈苗儿的脚踝都露出了一小节。
脚上的布鞋早就被地上的雪水给浸湿了,脚冻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恁爹不是刚推了你们一会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喊着又要坐车,快站起来走。”
周芳芳伸着手,想把雪地里的闺女拉起来,可陈苗儿说啥也不肯起来,她的耳朵冻的通红通红的,正在流脓。
头发上湿漉漉的,都是头上的油纸被风吹掉,落的雨水,雪砸在了上面。
“娘,你和俺姥娘说说,让俺坐他们的板车吧。”
陈狗剩看着那像小房子一样的板车,钻进里面,肯定暖和的很。
他穿的比陈苗儿的厚点,身上罩着不知道是陈耗子的棉袄还是周芳芳的棉袄,大的就像唱戏的一样,连腿都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