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靠近他,他在调息。”毕方朝百步尘说道,百步尘看他一眼,问顾芩凨:“二师兄,大师兄……”
“我也不太清楚,毕方应该知道的更多。”顾芩凨为难道,他看向毕方,毕方看着他,却没解释为什么抉衣有魔性。
百步尘不愿询问毕方,闷声坐到一旁的桌边,敢欺负二师兄的人,他才不会低头。
毕方当然知道这位小师弟对他有微词,他也犯不着和他计较,看了看抉衣现在还算平稳,于是推开门出去。
中庭月色若流水,毕方坐于石阶上,拿起一片叶子吹奏曲子,曲调悠扬,配合这盈盈月色,让他一袭白衣宛如仙祗,顾芩凨手中拿着药,慢慢走近毕方。
毕方听到脚步声,停下吹奏,他转身看着顾芩凨,顾芩凨坐下,“你的脸刚才被划伤了,我帮你擦一下。”
毕方沉默着没说话,顾芩凨坦率的看他,“刚才多谢你援手,大师兄应该可以压制他的魔性。”
毕方依旧不作声。
顾芩凨伸手为毕方擦着脸上的血迹,刚才红衣恶鬼震开的木板擦过毕方的脸颊,留下了印记,顾芩凨心中有愧,可他并不觉得阻止毕方出手是个错误,刚才毕方明显是有狠辣的招式,他不愿眼睁睁看着毕方的手再沾血腥。
顾芩凨弄干净毕方脸颊上的血迹后,正要收回手,毕方却突然抓住了顾芩凨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脸颊上,顾芩凨的手指有些不敢触摸毕方,但在毕方的注视下,还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里还是少碰的好。”顾芩凨有意指他的伤口,毕方却是浅笑着摇头。
他就是这样,一句解释也不给喜怒哀乐全凭自己,爱憎仇恨步步逼近,顾芩凨说不清此刻到底是该任由毕方这样下去,还是该推开他,他们的关系此刻错综复杂,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曾说过,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离开你。”毕方平静道。
顾芩凨记得,他的确问过毕方会不会离开他,毕方倾身贴近顾芩凨,和他相隔咫尺,轻声道:“可我后悔了,我不要你离开我,我想把你牢牢的抓在手心。”
顾芩凨有些讶异毕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毕方伸手一揽,顾芩凨就被他抱住了,毕方亲了亲顾芩凨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吐在顾芩凨脖子上,让他觉得有些痒,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
“你是不是恨死我。”毕方低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走,可我不想被你扔掉。”
“我是很生气,但我并不恨你。”顾芩凨道。
毕方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被人遗忘了太久,也被人谩骂了太久,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我很在乎你,被你怀疑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
顾芩凨闻言半响说不出话,毕方靠在他肩上,顾芩凨回想起毕方手中握剑时睥睨天下的样子,可现在他收敛起那一身气焰,他们就和天下间所有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有情人一样,躲不过这一劫。
顾芩凨和毕方并肩坐着,经过之前的争吵和决绝,再要敞开心扉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是心有不舍,便是情如千丝斩不断。
“我在地牢里就知道你是极阴至寒的体魄,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冰魄,只为你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坦荡无畏,我见过无数剑下亡魂,江湖中的决斗到最后都是惨烈收场,没有几个能笑着应对,而你明知大限将至还能与我长谈,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很欣赏。”毕方说到这里也有些好笑,“但是你实在太啰嗦了,我就想耍你,没想到……呵,说来也蹊跷,你身上正有练成冰魄的潜力,我所做的一切反而成了预谋。”
“毕方。”顾芩凨喊了毕方一声,毕方立刻看他,顾芩凨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从大师兄告诉我那些事开始,我最害怕的不是你真的利用我,而是我自己会忍不住恨你。”
毕方不解的看他,顾芩凨眉目低垂,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一直很庆幸能遇到你,可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分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厌烦这样的关系,天下之大,浮游之命,我只是这里的渺渺尘埃,你帮了我那么多次,就算是真的利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曾经想过就算是要我把命还给你,我都可以。可当我听到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坦荡,你放开手的时候,我从没那么生气,好像恨不得狠狠的把你打一顿才能泄气。”
“那你刚才怎么没打我?”毕方轻笑着,略有些戏弄的问道。
顾芩凨看他一眼,诚实道:“打不过反被揍岂不是更吃亏。”
毕方可没想到顾芩凨还想着这些,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顾芩凨突然觉得那个让他气的牙痒的毕方消失的无踪迹,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一路将他护在身后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毕方。
就在他们稍稍解开心结,屋内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毕方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顾芩凨面前,顾芩凨立刻跟着进屋,抉衣倒在床上,百步尘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毕方拉住抉衣把他扶起来,抉衣印堂处黑气涌动,顾芩凨按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百步尘,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他将手搭在百步尘脉上一探,竟然脉象混乱,百步尘痛苦的说道:“别管我,先救大师兄,他走火入魔了。”
毕方点住抉衣的大穴,道:“他不是走火入魔,而是巫毒发作。”
顾芩凨不可思议的抬头,问道:“巫毒?我大师兄怎么会中巫毒?”
毕方替抉衣压制住毒性,抉衣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迹,百步尘那锥心的痛楚渐渐消退,而此时他和抉衣两人手臂皆出现一条红痕。
顾芩凨看着百步尘的手,道:“这是……”
“情蛊……”百步尘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