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忽然开口,声音苍老而低沉。
倦天涯定了定神,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这才发现对方并非鬼魂,而是有躯体的。
他嘴角微扬,会心一笑,方才的抑郁也被一扫而空。
这里可是幽都啊!不正是诡族的领土吗?
在幽都见鬼,就和在神州见人一样,不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不过夜深人静,他很好奇为何还有人站在河边,不由得慢慢走了过去。
倦天涯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怪人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
倦天涯又是一颤,那一声“诡啊……”,差点又脱口而出。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一般,苍白得令人心悸,没有丝毫血色可言。
那双眼睛更是黯淡无光,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老脸的皱纹,如同蛛网般密布,在清冷的月色映照下,愈发狰狞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这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左手断了一臂。
老人道:“我在发呆。”
倦天涯一怔,实在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老人道:“小伙子,你又在干嘛?”
倦天涯道:“我在追忆,追忆一个不在这个世间的女子。”
老人道:“知道我的手是怎么断的吗?”
倦天涯摇头,看到老人满满的倾诉欲,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前辈,您请说。”
寒夜寂寥,心中郁结难解,听听故事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老人道:“我不是什么‘前辈’,只是个凡巫。”
老人深一口气,缓缓道来:
七十年前,我门牙断了,恰逢长寿谷的一个新娘子出嫁。
那一天,我跑到花轿前,拦下花轿,要新娘子摸我的额头。
因为我的门牙磕断了。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需要出嫁的新娘子摸一下头,方可长出。
花轿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一个身影缓缓探出头来。
肌肤胜雪,面若桃花,头戴凤冠,金钗摇曳。
新娘子从花轿伸出手,在我的额头轻轻一点。
那一年,她十八岁,我八岁。
自此,一眼万年,情根深种。
十年匆匆而过,她丈夫也得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