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暗叫万幸,抬手掩饰性地咳嗽。
对面的女子远比柳映淡定,柔软无骨的小手款款地拢起一方帕子。弱弱地掩在口鼻之上。
是在笑吗?还是真咳嗽?
难道是在笑话我?
柳映又羞又气,茫然回头,现很多人都在望着自己,尤其父亲。他一手执着酒壶,目光正饶有兴味地瞅着她们俩,忽然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呵呵,呵呵呵,克己忍让。上下亲睦,一团和气,这才是女孩儿家该秉持的美德,我们缘儿识大体,有男儿气度。刘管家,你吩咐下去,明日缘儿的嫁妆单子里,再添上一笔,把我书房里那对玉镇纸给添上,那可是清州府姨丈送来的好东西,是当年姨夫大人南征北战的时候从最西边的摩罗国得来的老坑甜玉,现在这样好品质的玉早就不出了。这样的好东西,想必翰林老爷还能入得了眼去。”
话音落地,别人还都罢了,身边和身后一男一女同时出了一声惊呼。
“老爷,你?”是九姨太李万娇。
“甜玉镇纸?老爷您说的可是书房里陪伴您十多年的那块雕龙镇纸?”
随着语声,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站起来,双手扼腕,连连叹息。这人大家都认识,是府里的账房先生,平时除了本分的工作之外,最大的业余喜好是钻研古董玉石。
谁都看出来了,九姨太和账房先生都在为这块玉可惜。
那言外之意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镇纸,如果是做了柳府任何一个小姐的陪嫁都可以,可偏偏是这个义女,而且是不久前才认的女儿,还是个低贱的婢女出身。
一个小丫环,她配得起这块珍贵的好玉吗?
大太太陈氏对丈夫这骤然出口的决定,也觉得深感意外,不过她城府深厚,忍住了没有立即追问究竟。
柳丁卯紧接着再续一杯酒,高高擎起,朗声说道,“大家已经知道了,明天,正月十六,就是我柳家四小姐柳缘出嫁翰林府的日子,缘儿谦逊柔和,学识渊博,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这一嫁出去,身上承担的不仅仅是她一己之身的荣华,还有我柳家阖府的重望,缘儿,希望你能处处谨记为父今晚的重托,谦和礼让,娴熟温婉,及时为张老爷家绵延香火,传宗接代,做一个女儿中的典范。”
声音朗朗,穿透暖棚,大家齐刷刷掉头来看这边,戏台子上的武生在独自翻着跟头。
柳缘已经越过柳映,款款向着面前下蹲施礼,“小女缘儿拜谢父母恩情,父亲如此厚爱,缘儿铭感于心,涕零难安——”
那声调,那身姿,那款款缓缓的神态,哪里还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贫贱气息,她已经完成了蜕变。
相比,身边那个只顾着生气和人对掐的柳映,倒像是一个气量狭窄毛手毛脚的小丫环。
柳万捏着一颗大大的蜜饯果子,嘴里喃喃,“映姐姐的衣服不好看——兰花姐姐衣裳才好看,我能看到兰花姐姐的大腿,可是为什么她下面还要穿着内裤呢,光溜溜的腿子全亮出来不是更好看吗?光着屁股不是更好看吗?”
陈氏慌忙捞一筷子凉菜塞进他嘴里。
窗外哑姑捂着嘴笑,“想不到一个小傻子倒是比一般人更具鉴赏水平啊,他说的不错,真正的旗袍不是这样穿的,而是要光腿,白溜溜的大腿,处在半遮半掩当中,一举手一投足,那一抹细腻嫩白若隐若现,勾人魂魄,那才能真正让所有男人怦然心动呢。也才算是穿出了旗袍真正的风采。”
兰草听傻了,喃喃叹息:“小奶奶,这么可怕的念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这旗袍本来已经够吓人了,你却说还不够露,那么你说的旗袍究竟还要怎么露呢?再露下去,那不是要光着屁股了吗?”
哑姑悄然一笑,这小丫头,这些日子跟着自己也算是思想开放进步多了,但是要真正的开放,却还是差得很远呢。
不急,慢慢来,一口吃不了胖子。
(十分感谢“指舞书剑”的连续支持,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