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谢过,韩奇告辞,姜华随之离去。wkhydac
回到后院见刘嬷嬷、紫毫雪雁等正看着婆子搬运东西暂先装上车里,铺盖妆奁衣服等明后日再收拾,卫若兰问明黛玉的所在,径自进了上房,黛玉独自一人坐在卧室,正在盘算如何向皇后、贾母和惜春等人辞别,如何吩咐林涛夫妇瞧着贾家的动静,见卫若兰进来,一面款款起身,一面道:“我想着咱们不知何时回京,亦不知贾家何时获罪,不如将从前给宝玉买的房舍地亩交给林叔林妈妈收着,跟宝玉说一声,或许他不久之后就能用上。”
卫若兰道:“使得,宝玉如今大有长进了,他身边那些女孩子今明两年说不定就遭噩运劫难,或是出家,或是惨死,将房舍地亩给宝玉,依他性子,必然会将那些命苦的女孩子安置于此,他已知庵堂之肮脏,如何舍得那些女孩子出家?因此,也不必急着说是你用他给的钱置办,就说是你买的,下半年往后不再赁给人了,叫他闲了照应些。”
黛玉笑道:“我也这么打算,那些女孩子到底是从小儿一个府里长的,虽说各有讨人厌的地方,但细究起来,终究没到该死的地步,交给宝玉费心去罢。他如今有些男儿气概,也不是心里没有成算的人,很不必远在他乡的咱们再操心。”
商议妥当,吩咐下去,次日一早,黛玉进宫向皇后辞别,带着皇后赏赐的许多东西回到家,而后和卫若兰先禀明卫母妙真等,再向亲朋友好友辞别。
卫若兰陪着黛玉去了一趟荣国府,向贾母和贾赦贾政等说明缘故,同时辞别。
才出门子就远行,贾母不免十分伤感,搂着黛玉呜咽道:“卫姑爷点了差事上任,你竟不能留在京城里?像你二舅母一样。千里奔波地去吃苦受罪,平安州那地界可不大平安呢,薛家的蟠哥儿就在那里被匪徒劫走了财物,险些丧命。”
黛玉笑道:“外祖母放心,我们带了许多人,他功夫又好,哪里会出事?况且,他不知什么时候回京,我也舍不得就此分离几年,音容难见。”
凤姐莞尔道:“到底是年轻的小夫妻,不过人人都如此,倒无苛责之处。”
贾母听了,不再苦劝黛玉留下。
黛玉又去各房里辞别,停留在凤姐和惜春房里的时间尤其长,在惜春房里说话时,叫上了宝玉,将房舍地亩等事说与他们听,道:“白放着可惜,房舍不大,赁出去又不合算,你们闲了替我照应一二,只有一家老奴仆守着。”
惜春狠了狠心,掩下不舍之意,笑道:“姐姐放心,等我和二哥哥没地方住了,就去姐姐给的这所房舍,好歹有片瓦遮身。”
黛玉抚摸着她的小脸,叹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去找林叔,我早吩咐过了。”
宝玉和惜春兄妹两个齐声答应,送黛玉回贾母房中,和卫若兰一起离开。
及至到了出行之日,卫若兰拜过宗祠和卫母妙真等人后携黛玉起身,一干兄弟亲友舍不得,直送至洒泪亭方回,姜华等师兄弟则送了三日三夜回京。
第097章
望着人影车队渐渐远去,宝玉不由得洒落几点清泪,掉转马头,怏怏而归。
进了城,他意欲去黛玉托他照管的宅子查看一二,虽不知林妹妹何以如此,料想必有深意,忽一眼瞥见身后跟着的李贵等人,除了茗烟外,余者都不是心腹,若知道这么一个住处,将来自己想做什么都不得了,因此宝玉便收了心思,在他们的催促下径自回家。
回过贾母和王夫人后,宝玉抬脚进园,走了几步,只觉得园中寥落异常,迎春出阁,湘云远走,不日成亲,邢岫烟因迎春出阁后亦不好住在园中,早被凤姐安排在东院邢夫人的厢房,虽说剩下李纨、宝钗和探春、惜春四人,但和李纨宝钗脾气不和,心里又愧对探春,不知不觉,宝玉走进了藕香榭,水里碧荷间隐约透着一两支菡萏的花苞。
未进门内,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笑声,宝玉辨明是凤姐和惜春,心下一喜,等人通报后忙自己打着帘子进去,果见凤姐带着一双儿女和惜春说话。
见他进来,凤姐笑道:“如何?我说宝玉必来,他果然来了。”
惜春道:“我就知道你有神机妙算的本事,那你算算,二哥哥为了什么过来?”
凤姐犹未回答,宝玉就道:“好姐姐,好妹妹,你们姑嫂竟是拿我取笑呢?我能为什么来?不过是姐姐和妹妹同林妹妹好,林妹妹冷不防地出了京城,一颗心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之前林妹妹出阁,我都觉得难受,谁知竟远行了。”
凤姐劝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除了夫妻,谁能守着谁一辈子?纵使是夫妻,还有分离两地数十年的呢,都说至亲至疏夫妻,不是没有道理。”
宝玉滴泪道:“我何尝不知姐姐说的道理,知道是一回事,舍不得又是一回事。”
凤姐原想笑的,不知怎地,跟着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好受,本想黛玉在京城,将来家里出事,黛玉必定会照应自己这些人,不致狠受欺侮,凡是有些显贵亲眷尚在又有心的,获罪的官宦人家总会少受折挫,哪知卫若兰身负重任,前去平安州。不过,后来她和贾琏说起时,不禁笑话自己杞人忧天,莫说自家不知几时出事,说不定运气好反倒没有事,就是出了事情,黛玉也不会不管。
故此,昨日贾琏预备了几色礼物,托黛玉夫妇抵达平安州后,交给昔日祖父的一些旧部人等,有此行为,盼着他们多少念着旧情分,不致为难卫若兰。
姐弟二人一个叹气,一个落泪,惜春反倒笑道:“瞧你们像什么,林姐姐又不是走了不回来,林姐夫那样年轻有为,难道一辈子都呆在平安州不成?你们该盼着平安州早日平平安安,早日解决匪患,到那时林姐夫必然就会回来了。”
宝玉收住眼泪,悠然一叹,道:“今日方知我竟是大错特错了,凡是怀有好心的读书人便是追名逐利也不算什么,就像柳湘莲,为了给陈姑娘挣诰命特地去军前效力,他的确做了许多造福于民的事情。也像林妹夫,没有他这样的有心人,平安州的百姓继续深受匪患之苦。也有一些寒门子弟为了不受权贵欺压而以读书为尊。最可厌的是贾雨村一干人等,那才是真正的国贼禄鬼之流,不分黑白地胡乱判案,以至于英莲和她娘多分离了四五年。”
凤姐笑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你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一味说人是禄蠹。别人我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二老爷和二太太知道后,必然欢喜异常,深觉你前程可期。”得知后的结果也必然是督促宝玉上进。
听到凤姐提起贾政和王夫人,宝玉急忙摆摆手,说道:“我的好姐姐,千万别叫老爷太太知道,他们知道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