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放下手里看的书信,又拿起凤姐的书信和巧姐的功课、书信,拆开时道:“我也这么想。四妹妹信中说,薛姨妈正张罗着给薛蟠说亲,今儿说张家的好,明儿谈李家的好,连宝玉都说这些人家的女儿不知道造了什么罪,叫人家好端端地议论个不休。虽然咱们不知薛夏两家为何去年未能成亲,但是四妹妹说薛家好似正在和桂花夏家议亲,不知道成不成。”
侧头想了想,薛家衰败,看上了夏家的绝户财,夏家何尝不需要一个高门大户的依靠?寡母弱女,一门供奉的财富,岂能没人觊觎这样的绝户财?就像原稿中的自己一样。
卫若兰等她看完信,一股脑抢过来塞回匣子里,搬着黛玉的脸,面对面地道:“不许总想别人的事情,四表妹已然平安,余者都不必咱们费心,你就别想了。我好容易得了一日清闲,来家里陪你,可不是为了说别人。”
黛玉好笑道:“就是说些新得的消息,哪里就这样了。”
话虽如此,但是她却立即止住了,不再提凤姐在书信中说的一些新鲜事情,反而推卫若兰道:“一会子就该摆饭了,你让让,我把书信放好。”
卫若兰刚刚让开,就听外面说该摆饭了。
用过午饭,黛玉就着册子给惜春挑了四副赤金头面、四副翡翠头面和四副珍珠头面、四副白玉头面,吩咐铺子里的匠人慢慢做将出来,务必精细,又叮嘱紫毫等人过一个时辰就把书籍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就换了衣裳,和卫若兰去庄内闲逛。
庄子的构筑朴素依旧,但初春时黛玉叫人在高墙内外墙角下栽种好些花草和庄内的瓜果蔬菜,如今碧翠的蔓藤爬满高墙,点缀些星星点点的花朵,一派田园风光,显得格外好看。
黛玉指着墙上笑道:“丝瓜花极好看,就是丝瓜味儿怪。”
卫若兰抬头看到一朵朵的黄花,也有一条条细细的丝瓜垂在藤蔓上,道:“夏日吃丝瓜倒好,晌午厨子做的我觉得味儿不错。”
黛玉掩口道:“晚上再叫厨房里做,你一个人吃,我不吃。”
卫若兰挽着她往前走,途经玫瑰花丛,端详片刻,飞身探手,从花丛深处掐回一朵大红的玫瑰,簪在黛玉鬓边,笑道:“莫不是你带丫头们做胭脂膏子?我瞧着院子竟没剩几朵花了,纵有几朵怕是你们够不到才没摘了去。”
黛玉笑道:“可不是,自从得了宝玉的方子,澄碧就爱做这些,我又不爱用搁了时间久的胭脂花粉,故而她们几个就亲力亲为,做出来的不比宝玉的逊色。”
提起宝玉,卫若兰难免有些想念,道:“宝兄至今依旧未曾定亲?”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宝玉若能做主倒好,可惜不能。宝姐姐今年十九岁,这么些年都熬过了,更加不可能不等下去。”
卫若兰道:“可怜宝兄是满心的不愿意。韩奇也没说亲,他和我一样,比宝兄大两岁,都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害苦了,他们俩倒是一对难兄难弟。今天我收到韩奇的书信,他要去西海沿子从军了,免得在家里面对父母的挑三拣四。”
韩奇是有志气的人物,自从父母那样对姜蓉后,他就觉得不妥,偏生又不能说什么,唯有远走他乡,避开京城纷扰。锦乡侯和锦乡侯夫人现今奉承皇长子,皇长子待他们也不见青睐,韩奇劝不得父母,唯有自己争气,意欲立功再回京。
黛玉听了,心头一凛,道:“西海沿子如今仍是南安王爷统率?千万别跟那些红学学者的揣测似的,极有可能战败被俘,生出和亲的事情来。”
卫若兰笑道:“放心罢,咱们有了炸药宝船等宝贝,若再战败,实在无能。”
长泰帝爱民如子,从来不视百姓兵士之性命为无,纵使他有心削了南安王府在西海沿子的兵权势力,也没想过南安王爷战败被俘,以方便自己派人过去接手,因为南安王爷战败,伤及的是将士之命和当地百姓之命,他们何其无辜。
所以,北疆粤海等军中得了火铳炸药等利器,西海沿子亦有,不过派了心腹监管。
黛玉倏尔一笑,瞅着他道:“在屋里你说我光想着别人的事情,瞧瞧你现在又如何?难得一日清闲时光,可不是为了说别人。”她拿卫若兰的话堵卫若兰。
卫若兰往手上吹了吹气,道:“你说我,看我怎么呵你的痒!”
不等他说完,黛玉就已经拿着手帕握嘴,远远地跑开了,但见她身姿轻盈,裙摆翻飞,一面跑,一面回头看卫若兰,谁知后面不见卫若兰的踪影,心中怦的一跳,尚未转过头,就一头栽倒在卫若兰的怀里,原来他竟倚仗轻功,赶在头里拦住了。
黛玉气恼地道:“哪有你这样的,仗着功夫好就欺负人!”
卫若兰一脸笑容,这些日子以来的紧绷顿时烟消云散,他到底舍不得呵黛玉的痒,拉着她往屋里走去,道:“外头太热了些,咱们回去。明儿一早趁着清凉的时候,我带你去外面逛一逛,往东四五里处的路边有几个相邻的种藕池子,荷花开得正好。”
黛玉目露憧憬,道:“好。咱们庄子里虽也有一口池子,里头养得几支菡萏初绽,但是太小气了些,瞧着连入画都不想。”
随即又笑道:“未免惹人瞩目,咱们扮作农夫农妇如何?戴着大斗笠。”
卫若兰不忍黛玉每日足不出户地在家里呆着,笑道:“都依你。不过扮作农夫农妇可不能穿绫罗绸缎,不然出去就被认出来了,咱家有农人穿的粗布衣裳?”
黛玉嘻嘻一笑,道:“庄外驻守上千个将士,厨房里的女人做不来许多饭食,故而我命人明察暗访,从附近人家雇了几十个干净利索的农妇来做饭,她们穿的衣裳我见了,就叫人去买了几匹百姓常穿的布料,仿着他们穿戴的款式做了两身衣服,也给你做了两套麻衣。”
卫若兰一听,就知道黛玉早打着主意了,不禁莞尔一笑,又觉心疼,心道幸亏平安州虽然伤了元气,诸事繁忙,但是自己忙碌了几个月,终究得了几日清闲可以陪她。
次日早起,卫若兰睁眼就见黛玉穿戴打扮好了。
她上面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麻布斜襟单襦,下面系着一条蓝色的细折裙,亦是麻布的料子,头上包着一块和裙子一样的蓝布,将一头乌溜溜的好头发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两边的耳眼穿了红线,在耳垂下面打个结子,通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