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大哥回来,人的情感就这么微妙,有的人天天见面,经常接触,却未必有感情。有的却在顷刻间就能萌生深厚的友谊。
他涤荡心志,胸中空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等待,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等着。
一直等了三天,望眼欲穿的眼光始终游离在深谷那一端,也就是勿毐出现的地方。多少次的想念,那臃肿庞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可事与愿违,时光随着溪流轻轻滑过,却未给人带来一丝喜悦。
谷中突起异变,一道精芒从天而降。一行金子坐落在山峰之上。通体金黄,在幽暗的环境里透发着耀眼光芒。
“吾弟勿念,愚兄安可。此地非凡,得道需归。你我机缘,本在一刻。刻去人散,何必挂怀!汝心炽热,愚兄心领。然非同道,圣虚殊途。吾弟聪慧,异日突起,必能生辉,兄心甚慰。”
龙玄读罢,再难抑制住内心的悲伤。手扶着山壁,泪水簌簌而下。呜咽之声转而变巨,嚎啕震谷。他的泪水似乎决堤一般涌出,这一路行来,实在坎坷多难,然而也能得遇良友。面冷心热的野火师尊,视己似同出的王典,还有这亦师亦友的勿毐。老天实在对我不薄。
龙玄越想越觉得难受,泪水不停洒下。脚底泪水竟盈过了脚面。他只觉浑身乏力,有些脱水的感觉。
他自不知,这养气境界属彻底脱俗而出,对常人情感再无一丝留恋。是以这顿哀哭,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流泪,是谓修真道路上的“泪竭”。从此之后,人如生铁,再无情感。
这修仙之路,到底堪忧堪喜呢?
九凤居内,龙玄大声恸哭不停,飘在半空的身体上挥洒如雨。
王典疾步上前,野火道人止住之后说道:“这是泪竭阶段,人哭干了眼中之泪,从此无情无恋,无悲无伤,做到这般境界,便能彻底脱俗,与我这半仙之人一般无二了。”
龙玄哭闹半天,只觉眼中痛痒难耐。惶急中,猛得睁开了双眼。
只见屋顶只在抬手触及之地,忙按了身形,稳稳下落回到塌上。
侧首瞥见师尊、师兄。两月未见,却似相隔数年。龙玄大急,急欲下塌行拜。
身侧两旁都是小山一般的陈年污垢,他也不知所以,翻了过去,急忙跪在师父身前,颤声道:“师尊,徒儿累您担忧了。”那种情感真是如亲人久别,父子重逢。他内心悲喜,情感交加,这档口正常来说都会情难已抑,滴下几滴热泪。岂知此时却未然,他只觉心中有些哀伤,脸面上却硬硬的没有反应,有想哭的感觉却怎么也没有眼泪。
渐渐的,心境也刚硬起来。心中竟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不就两个月没见吗?师尊不还好好的坐在这吗,又没有死!
这种声音一起,顿时令龙玄吓了一跳,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怪异执拗极端的想法出现呢?
野火道人却知之甚详,却不说破,只扶起他来,说道:“你在那幻境中是两月,我们这里却只是两天而已,快快起来,金丹仙人了,不要再像孩子一般。”
龙玄依言站起,王典快步奔前,紧抓他的双臂。这几天,王典的心都要操碎了,两人相处日久,感情深厚。王典本是外冷内热的性格,一旦投缘,也是热血热心的对待别人。
此时他情绪激动,双臂紧揽龙玄。却感觉有一丝不对,只见龙玄面目冷淡,身体僵硬,丝毫没有一分迎合之意。心中有些诧异,却也并未放在心上。想是师弟修炼疲累,一时提不起精神而已。想到这里,便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床铺上的污垢,稍作整理后转身去后堂准备饭食给师弟压惊。
望着王典忙里忙外的身影,龙玄心中愧意大生,明明自己内心一片热忱,和王典的情绪几乎一致,可外表却如钢板一般,再难把心中真情表露出来。
野火道人见状淡然道:“龙玄徒儿,这就是仙路的无嗔了,喜怒不露,悲欢不惊,从此你就是仙风道骨,异于常人了。”
龙玄心中却不以为喜,仙人就是这个样子吗?毫无生趣,冷冰冰的像一尊塑像般,那这仙道还有何竞逐之意,做人失去血性,还有什么意义?
野火道人点拨道:“是凡学道成仙者,必经此途。然本性各不相同,有的逼迫自己斩断凡根,从此心无所系,一心往那冷面冷心的道路上发展。有的却是短暂的,心存他人,即便面冷,心也是热的。你师尊我虽玩世不恭,冷面冷心,却不希望你也步我后尘,望你以后修行谨慎,不要贪图冒进。我却想让你做那冷面热心的神仙,而不希望你变成一块石头。”
此话大得龙玄之心,人如果失去七情六欲和石头树木有何不同,飞禽走兽还有情绪可言,何况自己是人?经此经历,他领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仙人为何都能长寿,就是心静如水,不管他人。如若做到这般,纵横千载又有何用。骤然间,他想起前世的一首流行歌曲,歌词是“就算站在世界的顶端,身边没有人陪伴,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