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今来骨子里确有些过人之处,虽外表看起来温文儒贤,内心却不似这般柔弱。他敢暗杀祖师,强抢重宝,此刻一经败落被囚,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此刻安睡此间,心中竟自坦然非常。没了俗务缠身,明争暗斗,却竟更能令他清心寡欲,心中了无牵挂。
这等二重元婴的修士体内真元在睡梦中兀自凝转,只见他体内邪气也自绵延生长,竟与那两道正气分庭抗礼。两团气流盘踞运转后化为白烟飞出体内,在室内缭绕一圈便自失去补给轻轻落下。这室内除几个相隔半丈足有尺余高的石阶外尽是水泽。这两团白气落入水中后竟自发出“滋啦”一声,彷如烧红的铁钳入水一般,霎时间,这白气化作浓烟令这小小囹圄更加朦胧,上空弥漫的尽是团团雾气。
随着一声轻响,萧今来才自睡梦中翻身,上身一动便自带得铁索一阵“哗楞楞”脆响,这般声音已令他瞬间清醒,再无睡意。
铁索长度正好将其限制在石床正中位置,想要坐起都是极难。他丝毫不在乎,只睁开双眼仰望石顶。这内中石顶常年被水气所蒸,早有水露覆在其上,凝成水滴,波的一声自上掉落而下。
正好落在萧今来干枯的嘴唇之上,这等境遇,任谁看来都会心有不忍。萧今来却不以为耻,伸出舌头一卷,将那水珠舔入口中,又用润了一下嘴唇,竟似十分享受一般。
他心中平静至极,对自己这两日来自高台堕入深渊的处境丝毫不以为忤,只暗暗总结只是时运不济导致今日落败,此乃天道使然,绝非自己之错。
他静静后思,暗恨那日偷袭祖师之时就不该畏惧逃遁,若果当时便即与祖师盘旋,正面打斗,即便输了也省去了之后败于宵小后辈之手的命运。
悔改?他心中丝毫未有悔改之意,自三十岁在沈白衣手下败回之日起,他便悟出了这修道一途,原本就是强者为天的道理,任你如何作恶,关键时刻亮出手段,天下便莫有不从之辈。看透了这其中关键,对自己如今遭遇便无任何抱怨之辞,养精蓄锐,再图他计才是良策,堪堪的顾影自怜、怨天尤人对目前处境起不到丝毫作用。
这“囚龙”石牢乃是自古便有的天然石洞,公孙玄得了此处后便即改造一番,刨了水渠引了天泉,才铸成此处。本为拘禁门内触犯门规,大逆不道之人,此刻萧今来被囚于此也算是实至名归的了。
他心中对自己摆脱这等处境早有判定,如今可谓是众叛亲离,自己最为看重的弟子白惊风已死,金则鸣已颓,二人本是自己最为信赖之人,此等档口若想法传讯出去,必会冒险来救。可活着的金则鸣早因白惊风之事与自己离心,此番传命出去,他是否会来营救实在难以料断。而昨日之事,他便即发现座下弟子还有孙胜这等忠义之人,让他此时便有了一丝希望。
但他忧虑至深,大凡忠贞之士便自都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如今自己所犯罪责,无一不是铁证如山,此刻传讯他来相救,这等痴憨之人会不会认为此举乃是违背良心原则之举而拒不来迎也是实难预料之事。
思来想去再无良策,他身中醉龙香和之毒,功力不如之前,但体内真气却未被尽废,只在这水乡之内被禁制得浑身酸软无力,想要凭借修为挣断这“缚龙索”逃脱出去,便是绝难之事。
正自琢磨之时,铁门小窗打开一个小口,一根竹竿挑着一个食盒自外递了进来。只听铁门外响起一个童稚之音道:“师爷爷,用饭时间到了,司徒师叔有命,不许我等靠近,只好这般递饭给您,请您原谅我不能近侍于您。”说话间,那长竹竿竟已送到萧今来近处,他一把接过食盒。门外之人道:“我这竿儿便架在此间,您吃罢饭便自摇几下我便知晓。”萧今来缓缓问道:“你是哪系弟子,怎么称我师爷爷?”
那小孩儿说道:“回禀师爷爷,我是孙胜的徒弟,正是您的孙子。”
萧今来心中一动,见这天赐良机竟自得来全不费工夫,却不动声色,只打开食盒默默吃起饭来。
待填饱肚子,他眼珠一转,撕下袍角,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叫孙胜来见我”六个字,写罢团起,轻摇竹竿,那小孩自外像扬钓竿一般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挑回。
萧今来侧耳倾听,但觉里外间确都无人,这才朗声道:“看我盒内嘱托,速速去办。”
三日过去,龙玄将三旗操纵之法烂熟于心,又将那臆想世界的操控法门看得熟了,却是不敢服用“养婴丹”,总感觉此刻还不到时机,只得强行压抑心痒,慢慢等待时机。
想到明日就是自己正式接任之期,他心中虽无权位欲望,却也不敢违背祖师厚望。但觉在山洞内再度修行也是暂时无进展之意,索性便就此出了山洞。
他一出洞口,便觉阳光刺眼至极,竟令他眼前一片绚丽光芒,竟炽得双眼都自睁不开了。他将眼皮强自抬起,但只将视线落在阴影之处半刻,才自慢慢习惯了外面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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