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哼了哼,道:“败了的人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悠哉悠哉,赢了的人反而要骑在马上生寒受冻,这事儿不对吧?天底下有这样的阶下囚和胜利者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打了败仗呢……”
萧凡眼一挑:“你羡慕?”
曹毅不加掩饰的点点头。
“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也扯起旗子造反,我再带兵把你打败,然后你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了,押赴京师的路上别说抱暖炉,你就算要抱青楼的姑娘我都可以满足你。”
“造反就是为了能坐一回马车?”
“嗯!”
“我书读得不多,但我不是傻子。”曹毅慢吞吞的道。
……大军一路走了两个月,终于到了京师,南京应天那古老苍凉的城墙遥遥在目,大军将士们的神情也越来越兴奋。
满面风尘的萧凡轻轻呼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离家近一年,终于到家了。
斥候飞马来报,京师城外十里亭,天子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能被当今天子亲自迎出城外十里,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虽然萧凡与朱允炆私下感情极厚,但朱允炆以天子的身份正式出迎却是头一回,国事不同于私事,萧凡很清楚,这是朱允炆向他表示感谢,藩王之策一直是建文朝最大的隐患,现在这个隐患在萧凡长袖一挥之下灰飞烟灭,诸藩受平燕之战的影响,或者说是恐吓,纷纷自请削藩,举家回京,藩王这颗毒瘤彻底被除,满朝文武都很清楚这是个什么功劳,说得客观一点,丝毫不比开疆辟土稍差,朱允炆亲自迎出城外十里,实在很正常。
满朝文武都来了,天子对萧凡客气,但萧凡不能真的当成了福气,这个时候越要谦逊谨慎,否则不免被那些讨厌的御史言官们扣上一顶“挟功自大”的帽子。
于是萧凡赶紧下了马,命侍卫给他换上正式的朝服,整好仪表之后,领着曹毅,平安,盛庸等几员大将,缓缓朝十里亭步行而去。
十里亭,旌旗蔽日,金瓜节杖,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整个官道,衣甲鲜亮的禁军将前来相迎的百姓远远隔开,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肃立亭外,按品阶站成数排,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投向远处缓缓行来的萧凡和他身后威武的将领们。
走近几步,萧凡第一眼便看见黄罗伞盖下,穿着一身团龙锦袍的朱允炆,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如冬日融化冰雪的暖阳,萧凡走得越近,朱允炆脸上的笑意便越深。
天子御驾前二十步,萧凡停下了脚步,整了整衣冠,缓缓跪倒,伏身拜道:“臣,诚毅侯,平燕总兵官萧凡,奉皇命出征北上,平定燕逆叛乱,王师北征,将士用命,终不负陛下所托,全胜班师,天子仁德,广泽四海,王师威武,宇内靖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一落,周围无论文武官员还是上万百姓,全部都跟着跪下,伏地而拜,齐声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歌功之声传扬四方,声震九霄,惊起一群觅食的鸦雀,扑扇着翅膀飞远。
朱允炆独自肃立在人群中,享受着官员万民的恭贺,眼睛眨了几下,顿时觉得眼眶发热湿润,胸中一股酣畅之气激荡回旋,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年轻的皇帝终于感受到万民景仰是何种滋味,强烈的满足感令他在一瞬间仿佛完全蜕变,俊秀的面孔也露出沉稳成熟的帝王之气。
想起自己还是皇太孙的时候,便被藩王所欺所恶,日夜担心江山不固,社稷动荡,那时的内外交困,艰难时局,正是拜伏在自己面前这位亦兄亦友的年轻人,给了他最大的安慰,一手为他谋划布局,甚至亲领大军出征平叛,自己今日能在天下臣民面前扬眉吐气,全是拜他所赐。
朱允炆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感激,星目眨了几下,眼角泛上几点泪花,恨不得立时走上前去,亲手扶起萧凡,好好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和感激。
这时万千臣民还跪在自己面前,朱允炆不便多说,于是扭头朝身旁的翰林学士待诏王汝嘉点头示意。
王汝嘉朝前站了几步,缓缓展开手丰一卷黄绢,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清晰传扬。
“诚毅侯,驸马都尉,锦衣卫都指挥使,平燕总兵官萧凡接旨!”萧凡头也不抬,伏地大声道:“臣萧凡跪聆圣训。”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大明建文元年二月,贼臣燕逆棣拥兵谋反,棣者,皇叔也,其性习于变诈,克未尽诚,朕推诚容纳,乃为所欺,不意贼以,靖难,之名兴兵而反,欲图篡位改元,所挟贼众十数万悍然克陷数府,每陷一城,纵兵屠民,百姓愁怨,如蹈水火,此而不诛,兵则奚用?朕顺天命,兴王师,举而伐之,总兵官萧凡临危受命,请仗天威,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建文元年冬月,萧卿终平叛乱,振旅还师,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萧卿奉公之典,功在社稷,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特增晋英国公,增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传于子孙,后世无穷,尔灵不昧,其尚知荣,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