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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八日(第1页)

张为群一晚上不回家的事使他底妻子和杜大心都起了大的惊恐。杜大心这天六点钟在租界和他分别的时候,他说是到印刷所去取传单和《工人旬刊》的。然而他这晚上不回来,又是什么缘故呢?杜大心担心出了什么乱子。他到周百顺家里去过两次,也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张为群底妻子确实很焦急,她底一举一动都表示她底心里发生了从未有过的骚动。杜大心看见她底苦脸,也就更着急了。

第二天一早杜大心出去打听张为群底消息。他先到周百顺底家里,没有一点结果,又到工会底秘密会所和高洪发、蔡维盛底家里去,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高洪发又不在家。他打算到租界去,无意间在等电车的地方遇着高洪发。高洪发匆忙地走过杜大心底面前,被他一把拉住了。高洪发自然大大地吃了一惊,不过他看见这是杜大心,倒也就放心了。他连忙对杜大心说:“我正要找你讲话……好,我们到百顺那里去,……”杜大心从他底脸色和语调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两个人在路上不谈一句话,各人底心里锁着深的秘密。

他们终于到了周百顺底家,高洪发便说出他底第一句话:“为群被捉到警察厅去了。”这消息是他从一个在警厅里当侦探的朋友处得来的,据说就要送到戒严司令部去,到了戒严司令部总是凶多吉少。他又说他底那个朋友劝他们把东西检点一下,行动也要当心点。高洪发还嘱咐杜大心要特别当心,因为他是一个学生,在这里容易惹人注意,而且他又负着宣传部底全部责任;高洪发又害怕张为群受不过拷打,会把杜大心底名字供出来。

周百顺果然立刻把他家里所存有关工会的文件清点好了,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拿出去寄放在别处。高洪发也回去清点东西。杜大心呢,他只是在思索。他不怕什么,而且他相信张为群纵然受了拷打,也不会供出什么来,因为他知道张为群是什么样的人。

在十二点钟的光景,杜大心才回到家里。其实他还不想回去,因为他不愿把这消息告诉张为群底妻子。但是不回去也不行,事实俱在,是不能永远瞒着人的。她在家里又是何等地焦急。所以杜大心还是回去了。他把实情告诉了她,不过他附加说,据他看来,案情并不重大,并没有什么要紧,至多不过监禁几个月。

这个消息象霹雳一样,把张为群底妻子吓倒了。她嫁给张为群三年了,两个人从没有分离过,生活过得很好。现在,他被捉到官里去了。革命党这个罪名在这个年头是很大的。她不知道他底罪会不会被判死刑。她想,万一他有什么好歹,这孤儿寡妇又靠谁呢?她不能够想下去。这个打击太大了,她实在受不了它。

但是她又想,昨天他们夫妇还过得很好,今天她就看不见他了。这该不是梦罢,她底丈夫也许还在工厂里做工。她觉得她听见他在说话,她听见他底脚步声。她又想她底丈夫并未被捉到警厅去,他晚上就会回来的。总之她年纪轻,太没有经验,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故,一方面非常害怕,另一方面又不大相信它会是真的,她总以为这只是梦,她底幸福才是真。等到她明白事情十分严重的时候,她就毫无主意地痛哭起来。若在别的妇女就会抱怨,甚至于仇恨杜大心、周百顺一班人。因为她底丈夫要不是和他们一道去办工会,他决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在一般的妇人看来,这是一个充足的理由。她们也可能借此要挟杜大心他们。但在这个天真的小女人,却不是这样。她只怨自己底命苦,她一点也不恨别人。她倒在床上伤心地哭着。她底两岁的孩子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情,在旁边不断地打岔她,她就眼泪汪汪地对孩子说些他不能懂的话,说了又哭。孩子看见母亲哭得伤心,自己也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又不得不止哭去诓孩子。到了傍晚时分,她算完全止了悲,怀着一种凄凉的心情做了饭,又无可奈何地逗着孩子玩了一阵便睡了。

从此每天杜大心都要出去打听张为群底消息,他每天向她报告的话总是同样的:没有动静,大概不久就会放出来了。其实他所得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真正的消息是一天坏似一天。在张为群被捕后的第五天,高洪发便在周百顺底家里向杜大心报告张为群被解到戒严司令部去的消息。高洪发很感动地转述张为群底话。据说当高洪发底朋友和张为群在戒严司令部见面时,张为群已经被拷打得脸肿得不堪,腿也烂了,他还是咬着牙齿说:“告诉他们,能救我出去自然最好,不能够时,我死,我一个人死也不要紧,我决不招出一句话。……我底妻儿要望他们照应。我一点也不后悔,叫他们不要灰心。……”杜大心想到从红肿的脸颊中间的口里吐出来这些话时的心情,他自己底心里也起了一阵剧痛,他不能够说什么了。

周百顺、蔡维盛和高洪发三人也有了兔死狐悲似的伤感。他们深知道张为群是无法救出来的了。他们现在所希望的只是不要叫自己陷于这同样的运命。大家觉得四周都有敌人,危机就在前面。虽然各人满心希望危机不要到来,但同时也觉得危机是一刻一刻地逼近。外面一点响动或人声都使他们十分惊惶。但各人都想在表面上做出极其镇静的样子,不要把自己表现得比别人更为胆小。在这沉默得难受的空气中,大家都感到在受着一个快来的不可抗拒的势力底压迫,而且觉得时间是过得很慢,又很难堪了。

他们忽然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各人心中颤抖了一下。有人在敲门。“找啥人?”周百顺一面问,一面把抽屉里的手枪拿出来,向着门口走去。门外的人答道:“我。”但房里的人一时听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底声音。

“你是什么人?”周百顺再问一声。高洪发和蔡维盛都站起来。杜大心还沉溺在深思中,安坐不动。

“我,你都不认识吗?”门外人底声音很熟,他们知道来人是谁了。不过周百顺还很小心,开了门,自己便拿着枪藏在门后。

进来的人是王秉钧。他一进门看见高、蔡两人,便带讥笑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你快把我们吓煞了,”这是蔡维盛底回答。

“哼!你们底胆子又不是面捏的!”王秉钧轻视地说。

突然有人在拍王秉钧底左肩,他回转头来,一支冰冷的手枪指着他底鼻子。他底眼睛花了。一个人在怒目看他。他大吃一惊,眼睛大睁,肩一耸,双手向上一扬,头摆动一下,口也大大张开了,他连忙退后两步。那个人笑了。他定神一看,才知道这是周百顺。他抽了一口冷气,向那个人啐了一口,找一个座位,坐下来说:“好,你立刻就报仇了!”

这件事过去了。王秉钧说他这几天生病躺在一个亲戚家里,今天病好一点,才跑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他已经知道张为群被捕了。高洪发把张为群底话转告了他。王秉钧叹了几声,摸着他底仁丹胡子,露出一排黄澄澄的牙齿:“……想不到张为群这孩子倒这样的勇敢。……如果这是我,倒也不要紧,因为我受过多年革命的训练,并且见过总理。你们要知道先总理到北京去,路过上海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知道我很努力,所以笑嘻嘻地亲手拍我的肩膀,说我是一个忠实的革命同志。……为群还是一个不大懂事的年青人,他又不懂总理主义,他现在居然这样勇敢为总理主义牺牲,一定是先总理在天的英灵保佑他。不久我们的武装同志打到上海,我一定要在总司令面前保举他。……”他说到这里又摸摸胡子,独自点头说:“如果是我,倒也不奇怪……”

屋子里没有人理他,杜大心底脸上现出来不高兴的表情。但是王秉钧仍然一个人得意地说下去:

“他就是死了,也不要紧。……不但不要紧,反而死得荣耀。他不就是一个烈士吗?何等荣耀!施洋,施百高,你们总知道罢!‘二·七’之役,他被萧耀南枪毙,谁人不知,死得何等荣耀!百高是我的同乡。我那时也在武汉,本来那次我也是逃不掉的,吴佩孚早就知道我是一个工人运动的领袖人物。听说他要指名捉拿我,不料正是风潮激烈的那几天,我女人病了,她一定要回乡下娘家去,我没有办法,只好送她回去。这一来就把好机会错过了!……真可惜。你看,百高死了多好。现在提起百高的名字,武汉工人谁不流眼泪!”

“然而百高——”他一面说,口沫四处飞溅,“没有见过我们总理。我却见到了总理。他老人家还拍我的肩膀,说我是忠实的革命同志。……本来总理的主义是伟大的,然而他本人更伟大,凡是和他老人家见过一面的人都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单单做总理的信徒是不够的,要见过总理才行……”他还得意地用左手摸摸他底右肩,极力摹仿当时总理拍他底肩膀的神气。

杜大心不禁失声笑了。这一笑使得王秉钧惶恐起来了。在他看来这时候发出不敬的笑声,不仅侮辱了他,而且连总理也被侮辱了,真是罪该万死。他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大胆的人!

杜大心走出去了。王秉钧气得不做声,等到杜大心底背影被门关住了以后,他才指着门说:“这是一个反革命!反革命!”

杜大心回到家里自然不把刚才得来的消息告诉张为群底妻子,他向她说的都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假话。她也就相信了。她底愁思减少了一点,她只是不能忍耐地等候她底丈夫底出狱。杜大心竭力设法安慰她,处处避免触动她底忧愁。他把她当作他底妹妹一般看待。她底家里的用度也由他设法,他努力使她们娘儿过得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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