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今天格外不同。”
“是吗?换了一身衣裳而已。”
“不,绝不是妆扮的原因,您怕是连心性都换了。若是往常的您,方才在菩提苑必定会舌战群儒,将他们一个二个辩得无力反驳,但您并没有那样做,反而甩袖就走。您似乎不再注重旁人对您的评价,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关素衣意外地瞥他一眼,挑眉道,“是,我想换个不那么憋屈的活法,不可以吗?”
“可以,有我在您背后撑着,您尽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得到某样东西,哪怕再稀罕贵重,只需告诉我,我便会送到您手心。是不是因为有了我,所以您才变了?夫人,我能这样理解吗?”
圣元帝倾身上前,目光锐利。
关素衣哑了,却不再逃避他的视线,而是同样看进他眼底,忽而轻笑起来,“你说得对也不对。我之所以改变,是因为我自己想变,然而是谁给了我改变的勇气,我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你。当我全然没发觉的时候,在你面前,我已抛掉所有伪装,还原了一个真实的自己,有宽厚仁善,更有许多离经叛道。以往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对着你,我都能够毫无顾忌地做出来,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天下间,唯有你才会不以为怪,连我的家人恐怕都接受不了我最真实的模样。”
圣元帝呼吸停滞,语气紧张,“那么我对夫人而言又算什么呢?”
“一个朋友?”
关素衣不确定地答道。
“不,我不想做您的朋友,我想做您的夫君。夫人您不再逃避你我二人的感情,这是好事。有您今天这席话,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您必定会全心全意接受我。夫人,我喜欢您的改变。”
圣元帝爽朗地笑起来,满心都是夙愿即将得偿的快意。
关素衣往后靠了靠,冷静道,“我只是勇于审视自己,坦诚自己罢了,这好像给了你不太准确的暗示?我绝不会嫁入宫闱,与你的三千佳丽争风吃醋。管理一个赵府已让我精疲力尽,更何况面对三宫六院?我们的关系便止步于此,岂不正好?”
“不好,夫人您必须嫁给我,别的无需考虑。”
圣元帝显露出一丝霸道。寻了他许久的鹩哥从天空飞落,刚被主人解开绑嘴的丝线就叽叽呱呱地开腔,“夫人嫁朕,夫人嫁朕。”
关素衣被这主宠两个专横的态度气到了,本欲倾谈的心思淡了下去。她从荷包里翻出几粒谷米,远远抛开,“走你。”
鹩哥立马追着谷米而去,落地后嘟嘟嘟,嘟嘟嘟,一通啄食,再不聒噪半句。
圣元帝笑眯眯地看着她,叹道,“夫人,您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负隅顽抗罢了,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您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二是您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我,无论如何,您都得嫁给我。”
关素衣解开衣带,脱掉外袍,兜头兜脸地扔过去,冷笑道,“是吗?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结局,那就是我现在立刻前往十里外的青云庵落发为尼,叫你一辈子求而不得。你总不能强娶一个尼姑,还一夜之间让她青丝还原吧?你还真就说对了,我之所以敢这么放肆,全是你给的底气,你有本事现在就把我掳走。”
圣元帝取下脑袋上的衣袍,对着她疾步而行的背影说道,“夫人,不是我没有本事,而是我得为您的名声考虑。您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您,我却在乎。您若真的出家,我便随意找个借口封了青云庵,勒令所有尼姑还俗。您看,我有的是办法对付您,只是舍不得罢了。”
关素衣脚步顿了顿,又转回头深深看他一眼,这才神思不属地走了。
人已远去,浓烈的香气却还残留在外袍上,圣元帝不忍湖风将气味吹散,将之团成一团,捏在手里,走到半路又改了主意,慢慢把它穿好。如此,夫人的气味贴合着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虚幻的拥抱,足以慰藉他渴盼不已的心灵。
关素衣在外院竹林里慢慢走了两圈,感觉文会快开始了,这才前往菩提苑。先前聚在此处的青年男女已退至角落,中间放了许多矮几和蒲团,均是为当世名宿所准备。关老爷子、关父、玄光大师……甚至连徐广志也赫然在列。看来《子集注释》的发表的确为他扭转了局面,这次科举之后,不知多少儒生会投入他门下,届时名与利皆滚滚而来,又可再图入仕。
思忖间,关素衣缓步踏入院门,就见在场众人全朝她看了过来,满目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