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唐悦一把握住叶长风的手腕,眼神有几分愠怒,又有几分无奈。
叶长风笑容渐敛,静静地看着唐悦,半晌,轻轻一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来救我,我很欢喜,只是……我只盼你能忘了我。”
“决不可能。”唐悦几个字象是从齿间迸出,一字一顿,“你到现在,还不知我的心意?”
叶长风轻轻挣脱开唐悦手掌:“这些,回头再叙罢,快正午了,计议正事要紧。”
“知道了。”唐悦心底深深一声长叹,长风还是那样,永远放不下他的责任,一笑,“你不就担心一个粮草么?你且瞧我变个戏法,将它们变出来。”
唐悦自然不会变戏法。然而他找出粮草的过程倒真象变戏法,令所有人都瞠目不已。
既不拔刀,也不点将。唐悦只是带了几个部下悠然地骑马,从街上穿过,接连拐了几个弯,越行越僻,最后停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前。
叶长风领着一队人跟随其后,看了断垣残壁枯藤衰草的一派景象,不由疑惑:“这是?”
唐悦跳下马,仔细各处瞧了一下,最后停在一堵断墙边,笑道:“便是这里。倒底又隔了几年,想不到连入口也被碎石封上了。叫你的人由这处往下挖罢。”
叶长风挥了挥手,自有一干人遵命上前,以刀剑掘之。叶长风也不出声,只是屏息瞧着。
叮地一声,不知是谁手中的刀,碰上了一样物事,发出金属相击的清亮声音。众人不待吩咐,都围了过去。整理出周围泥土,赫然便见一块数尺见方的铁板,数名士兵合力抬开,下面黑黝黝地竟是一个不算小的地洞。火折子照进去,洞里倒有一大半都装着米麦之属。
叶长风伸手拾了粒谷粒,放入口中,嚼了一嚼,只觉谷粮虽有些陈,食用却无大碍,不由大喜,忙吩咐众兵士将粮运去灶上,又看向唐悦,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连我身为宋吏都不知,你又怎会知这里有粮仓?”
唐悦却也有样学样,哼了一声:“你既要粮,要到便罢了,这些小节,谈它作甚。”
叶长风知唐悦还在气自己不理会他,却实在好奇这粮食从何而来,要知他职尚在户部,调拔往辽边的粮草,一谷一升的进出都瞒不过他,怎会有偌大的一个粮仓在眼皮底下而不被发觉。越是不解越想知道,望着唐悦只是笑:“说来听听也无妨。”
唐悦一挑眉,见人人在忙,无人注意,竟伸手将叶长风搂上马来,笑道:“回去的路上,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叶长风不由庆幸蓝珊已被自己派出探听消息,否则那小子见了眼前这幕,还不定如何勃然大怒……恍惚间,身子已被后面双臂有力地拥着,温暖的气息却是早就熟悉了的。
该对他说了罢,否则他终究不会死心……叶长风心中有苦涩泛起,然而,说了他便能死心么?
唐悦的唇已柔柔地递到耳边,几乎便贴住耳廓,吹气不绝如缕:“你不肯恕我也好,我明白,你越是在意,才越是不能轻易谅我……你心里有我,我开心得紧……”
不能再拖了。
叶长风暗叹一声,低低道:“有件事,我或许该告诉你。”
“嗯?”
“我们,不能相守的。”
15
座骑不知不觉已行至僻静处。放眼望去,片片断垣焦壁,正是辽军大火肆虐所过之痕,再无人迹。
唐悦拥着叶长风的双臂紧了一紧:“为了他?”
“不是。”
“那是?”
奈何上天要你我相遇。叶长风微闭了闭眼,压住心中苦涩:“你不是不知,还用我说么?”
“我不理。”唐悦突然紧紧抱住叶长风,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语声沉闷,“我试过了……可我办不到,当真办不到……我再不理那些,什么你是官我是匪,你我不两立的鬼话,你不许我带走你,我便不带,可我会等……一年,十年,直等到你肯让我带走……或者……我先命归黄泉罢……”
“不要胡说。”唐悦素向豪迈潇洒,几时有过这样悲凉入骨的话,叶长风纵再豁达,也禁不住动容,“好端端的说什么死生,且须记着你此身已不由你,正如,”声音渐低,化为轻叹,“也不由我一样……”
一入江湖,身不由已。红尘里多少密密的人事纠葛,多少层恩怨难解,便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开尘世这张无形的罗网。
唐悦心中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再也无法自已,猛转过叶长风身子,托起那张朝思暮念的脸庞,对准了便狠狠地吻下去,唇舌如火,似要将怀中这人炙痛炙化了一般。
叶长风也不挣扎,半启双唇,任唐悦予取予求,间或夹以生涩的回应,唐悦震了一震,吻得更深,二人唇舌交互缠绵,反复不已,心中泛起的却是一丝丝绝望,均知这般毫无荠蒂的相会,往后已极难再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气息都有些喘促,唐悦才放开叶长风已然嫣红的双唇,低哑道:“别让他这样碰你,我会心痛。”
叶长风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对他。何况,他……再也见不了我几日了。”想起端王,心中突地又是一阵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