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安静地看着一身褐衣劲装的大汉停在她面前,仍是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劲装汉子反倒惊讶了,提起铁胎弓在她眼前晃了几晃。
「喂,你是傻子吗?」
「你才傻了呢。」
犯人终于开口说话,语声里有着因缺水而形成的嘶哑,但还是听得出那份南边口音特具的绵软柔美。
「哟。话还说得挺溜,你不怕吗?」
「千古艰难唯一死。」犯人抬眼瞧着他,眼神清澈无畏,「怕他们?他们都已经成死人了,怕你们?你们做了我也想做的事。」
「小姑娘还真有意思。」劲装汉子摸摸下巴,爽朗地笑,「你叫什么名字哪?」
「我姓杨,家里人都叫我小连,不是莲花的莲,是连理的连。」
「看样子还读过书哎……」
……
风沙之上,血泊之中,满地尸体,呻吟挣扎的流犯,天边斜阳将坠如火,两个人一马上一地下,居然就这么聊起天来,还有来有往,聊得挺有劲儿。
不到半柱香功夫,追击而出的另外四骑已陆续返回,为首蓝衣人一甩马鞭,正要下令离开,劲装汉子突然咳了一声:
「头,把她带回去吧。公子不是这两天就要到了吗?兄弟们都粗手粗脚的,公子身边没个婢女侍候,总是不方便。」
蓝衣人本来冷冷的,对什么都视如无物的样子,听倒公子两个字,也不由微微动容,沉吟了一下: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自己可愿意?」
「她的全家都被杀了,只剩她一个,流放到西边,估计也没什么活路。」劲装汉子同情地看着小连,低声催促,「喂,你要愿意跟我们走,就说一声啊,虽然是当丫环,可保证不会亏着你,我们兄弟全都是好人。」
这世上,还有好人两个字吗,又或者,好人只能在匪帮中寻找?
小连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我愿意。」
「很好。」蓝衣人总算转过头,正眼看了她一下,声音依旧很冷,「你若背叛,杀无赦,陆虎也坐连罪,在你嫁人之前,就由陆虎先照管着你罢。走了!」
一声呼哨,七骑同时飙出,飞驰奔去,连隔得较远的劲装汉子陆虎也不例外。小连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他提上马,摆放在前鞍,驰骋间,肚腹不免硌得生疼。她一路流放也吃了很多苦,倒并不将这点难受放在心上,脑中挥之不去的,反而是蓝衣人那一瞥间,极冷的眼色,和掩在斗蓬中,那极英俊的半张面容。
茫茫的荒漠之上,边境苦寒之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绿意盈然的营寨,小连也不由看呆了眼。
顺着山势,粗厚的岩石与圆木搭出了一排排房屋,但房屋与房屋之间并非横平竖直,而是四散开来,错落间隐约形成呼应之势。山路上偶尔也可见到巡逻的小队,人数却不相同,对答也各有异,小连边看边在心中惊奇。
「小丫头,还挺有眼力的。」陆虎拍了拍小连的脑袋,显然也看出她的视线所在了,并不在意,反而咧嘴笑道,「这只是明哨,还有暗哨,你可就看不出了。」
「很严密。」见他不介意,小连说话也更直言不讳,「你们真是土匪吗?我被押过好几个官府衙门,没一个及得上这里。」
「我们不是土匪,是官兵。」陆虎笑笑,将小连领到一间单独的小木屋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其实本来也没这么严啦,还不是因为公子要来住两天,首领怎么也放心不下,还有头儿也是,每样细节都要过问,就搞成这种样子了。」
小连打量这间分给她的房间,挺小,但是桌椅齐全,有门有窗,采光和布局都很舒服,不由微微高兴:
「谢谢你,陆大哥,我已经半年多没有在床上睡过了,对了,那位公子,就是我要服侍的人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的喜好忌讳?我喜欢这里,不想惹他不高兴被赶走。」
「哦,公子是不会对你发火的,基本上他没有脾气,不过,首领和头儿可就太挑剔了。哪,公子身体不好,要注意很多事,我一条一条讲给你听,你可要记好。」
……
还好陆虎喜欢说话,否则一直讲到晚饭前还没讲完的那么多注意事项,可不是要将一个不擅言谈的人逼疯。
送走陆虎,小连关上木门,在烛光下回想他交代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天下最麻烦的病人也不过如此吧。常年体弱,不能受风受寒,不能久晒日光,每日要人按摩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