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谁和谁打架?说!”点完名,月京未来连天井都顾不上去检查,横眉冷对地责问道。
老鲁和张桂花先后迟疑着举起手来。
“带出去!”月京未来朝门外的士兵命令道。“关进好汉笼去!”
老鲁和张桂花被刺刀顶着腰押出门去,但月京未来并未马上离去,而是慢吞吞地走到板铐边,饶有兴致地观察韦九的气色。
“今天算你运气,提前放你下来,”月京未来挺直腰杆大叫道,“给我把号房好好管一管,要是再出现打架一类的事,我先枪毙你。”
门一关上,孟松胤忙问大家什么叫“好汉笼”。林文祥说,那是一种鬼子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刑具,用二米长的木板条钉成一只仅可容纳一人的箱笼,四周布满尖头朝内的铁钉,人被圈住以后只能挺胸站立,腰背稍微塌一下都会被钉子刺中。洪云林说,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的话,普通人最多能撑几个小时,不知道老鲁和张桂花能撑多久。
不多会儿,果然来了两名外牢,打开板铐上的四个铐子,把韦九翻到一边,抽出板来抬出门去。
“大哥,感觉怎么样?”蒋亭虎爬上铺板问道。“先躺一会儿舒展舒展,别忙着站起来,会摔跟斗的。”
“我知道。”韦九答道。
“我上次就是太急,猛不丁站起来,腿软得像不是我自个儿的,当下就是一个大马趴!”蒋亭虎道。“来,我先给你揉揉。”
蒋亭虎先帮韦九四肢按摩,又翻过身来把后脊梁也轻轻拍打一遍,随后让韦九自己在铺板上叉开手脚,滚来滚去地作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舒展动作,把全身的肌肉全都活动一遍。
预备了十分钟,韦九这才在搀扶下站起身来,由郭松和蒋亭虎一左一右架着臂膀,下了铺板在过道里慢慢地迈开了步。韦九的腿不停地颤抖着,走几步就要歇一歇,直到逐渐适应过来,这才扶着墙独自摇摇晃晃地走进天井。
一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韦九的精神立即就好了不少,抬头看看天空,脸上随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孟夫子,等老鲁和张桂花一回来就动手怎么样?”韦九问孟松胤。
“你的身体吃得消?”孟松胤反问道。
“没事,顶得住,”韦九用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膛,“时间不能再拖,万一哪里露了马脚,肯定全部泡汤。”
“是啊,我就成天担心外面的铁丝。”郭松嚷道。
“你们以为我不急?我就不想马上动手?”孟松胤点点头,“实话告诉你们,我是在等下雨天,咱们这事,非得雨天帮忙才行。”
“下雨天?”韦九若有所思。“为什么呢?”
“现在先给大伙仔细说说该怎么干总行了吧?”吴帆光催促道。“咱们到现在连到底该朝哪儿招呼都不知道呢。”
“我一直在琢磨,号房里能透气的地方只有两扇铁门和一扇窗户,要下手,应该逃不脱这两个地方吧?”耿介之问道。
“没错,”孟松胤表示赞同,“大门外是走廊,有铁栏和枪兵把守,就是让你出去也走不掉;小门外更没戏,钢筋密得连脑袋都伸不出,同样让你跑也跑不出去。”
“那剩下的只有窗户了。”李滋叫道。
“对,就是窗户!”孟松胤站了起来,“那就是阿喀琉斯之踵!”
如果单纯为了通风和采光,窗户的面积理应越大越好,但监狱是个特殊的地方,所以即使是一扇简单的窗户,也理所当然地不同寻常。
南墙上的窗户离地三米,宽约八十公分,高仅五十公分,像一张扁平的嘴巴骄傲地在半空狞笑,而安装在窗洞里侧的那一排手指般粗细的铁栏杆,看上去煞似龇开的门牙。窗洞的外侧是两扇玻璃窗,可以在空中走廊上开启或关闭。一般情况下,窗户很少打开,至少孟松胤来到野川所已经半个多月,还从没见到过窗户洞开的景象。
韦九说,这扇窗户估计只有到了盛夏季节才有可能打开。
“孟夫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朱二宝盯着窗户上的铁栏杆发了半天呆,眼睛眨巴个不停。
“我平时和谁开过玩笑?”孟松胤反问道。
“这么粗的铁栏杆,我看就是神仙也难下手。”蒋亭虎也嚷嚷道。
“是啊,单靠一根铁麻花,根本不顶用啊。”韦九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孟松胤的眼睛。
“谁说要用铁麻花了?”孟松胤得意地一笑。“大哥,你先爬上去仔细看看。”
韦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忙让体格健硕的蒋亭虎靠墙蹲下,然后自己双手扶墙,两脚踏着他的肩膀准备攀越。谁知蒋亭虎长期肚里没食,早就外强中干,憋着口气就是站不起来。林文祥和洪云林见状忙上前帮忙,撑住蒋亭虎的左右胳肢窝一同使劲,这才晃晃悠悠地把韦九托了起来。
韦九先伸长脖子观察了一会儿窗外,目光越过走廊,只能看到一面高高的外墙;再细看眼皮底下那一根根铁栏杆,虽然已经开始锈蚀,但依然坚固无比,确实如蒋亭虎所说的那样:神仙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