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有许多事体、很多问题,我都不愿相信,不想知道,更不想去刨根问底。其实,我正巴不得不知道才好呢。可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多,譬如讲——
我们领导到顶对我怎么样?
下回调职晋级有没有我的份?
人家在背后是在怎样讲我?
我这样干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我需要改变一下工作环境吗?等等。
这是一类。
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未婚妻是否是真格儿爱我?
她还是否是处女?
我们将来会勿会结婚?
我们结婚后会勿会离婚?
还有,我的同母异父的小妹整天在社会上干什么?
跟她一块玩的那些小伙子是否是欢喜动手动脚?
她被人欺侮过没有?等等。
还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应不应该害怕?
不害怕会勿会怎么着?
人家有没有在怕我?怕又怕什么?等等。
还还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为什么怕这怕那?
我为什么讨厌自个?
我为什么老是撒谎?
我为什么变得叫自个厌恶?
今后我会勿会变得更不成样子?等等。
还还还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是否是活得太窝囊?我所有做的说的想的怕的,是否是都很莫名其妙?等等。
所有这些问题,我懂得我自个并不想知道。我觉得糊里糊涂不知道反倒更好。
可我就是知道。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的所有问题,或者讲毛病,都是出自一个不休的“怕”字。既怕别人,也怕自个。因为怕自个,怕自个失去这个,丢掉那个,所以才怕别人。因为怕别人,所以才为别人乱想、乱说、乱动。不要说的,一旦为别人做人,我们便不知道自个是谁。
因此,我认为,我所以变成这样,变得叫自个(肯定也叫别人)不满意、不认识,原因笃定是因为我怕得太多、太深、太广的缘故。
糟糕的是:所有的所谓的可怕,多半是我们自个认为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要真是豁出去想一想,便会发现别人并不值得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自然、自己。自然能够毁灭我们的载体、客观,而我们自个的各种性格弱点也是很难战胜的。可我们就是当怕的不怕,不当怕的怕得活着急。我不大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曾经常常希望发生地震、翻车、战争,然后结束我窝囊的生命。我不禁问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我就是不怕死,反而怕诸如羞耻、惩罚、丢脸、被人捉弄、欺侮、看不起,等等浅薄的玩艺。为了某些无谓的虚妄的人生乐趣、利益,我太随便地牺牲了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