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站起身来,神色自然,拎起自己的滑雪板,又顺手把陶鹿的滑雪板也夹在腋下,淡声道:“走了。”
陶鹿红着脸跟上去,拖着笨重的靴鞋,悄悄抬眼看叶深的背影。
滑雪服别人穿起来都鼓鼓囊囊的,他穿着却仍是玉树临风,走在人群里就像是吸光石,聚焦着无数人的视线。
上山的缆车上,陶鹿不安分地晃着双腿,故意逗叶深,作势要把拦在身前的横杆推开,笑道:“叶哥哥,我们一起跳下去吧。”
底下,是深深的雪山。
叶深严肃道:“别闹。”
陶鹿笑嘻嘻道:“那叶哥哥给我唱首歌,我就不跳了。”
叶深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女孩。她的神色似真似假,山风把她露出的脸颊吹得红通通的,在她背后是皑皑雪山、湛湛苍穹,而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映出他的倒影。若人生真有想要刹那白头的瞬间,他想,便该是这样的时刻吧。
“叶哥哥?”女孩催促,笑靥如花。
叶深眸中透出妥协的神色来,他睫毛轻抬,望着巍巍山色,低声哼唱。
他的声音本来偏于清冷,然而此刻只是低哼,音色竟然纯如佳酿,低徊缠绵,听得陶鹿心头一热。她低下头去,竟然不敢看他。
叶深只哼了两句,缆车便入站渐渐停了。
陶鹿跳下来,追着他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叶哥哥你应该出道做歌手的!”
叶深轻笑一声,见她追问不休,淡声道:“随口哼的。”
“哇!”陶鹿夸张地瞪起眼睛,比出大拇指,“那你应该去做作曲家!”
叶深只是笑。
很久很久以后,陶鹿在澳洲悉尼参加比赛的时候,于异国的街头再次听到了这令她魂牵梦萦的曲子。直到那时,她才明白雪山之巅叶深对她唱的是一支怎样的曲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
山楂不爽地立起滑雪板来,瞅着不远处跟叶深亲密说话的陶鹿,哼道:“就为了那家伙不会滑雪要学,我们都得在低坡度玩,多没劲啊。”
“安啦,老大也是为了我们安全嘛。”柠檬安抚他。
山楂隔开同伴的手臂,负气道:“骗鬼,我看连这次来惠斯勒交流赛,说不定都是老大为了见她。”
“见谁见谁?”橘子探头过来。
山楂冷静分析,“你想想,我们从前的交流赛哪次不是个把月前就定了的,就这次特别仓促,只给了我们两周时间准备——特别像是老大临时接的。”
“但是这次交流赛我们的确学到很多啊,”柠檬微笑道,“不是么?”
山楂咬牙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柠檬说的有道理,泄气地坐在雪地上把靴鞋扣在滑雪板上,一扭头,就看到老大正在从最基本的怎么把靴鞋扣到滑雪板上教陶鹿。他幸灾乐祸得咧了咧嘴,忽然又疑惑,他不得不来新手区滑雪都很不情愿了,老大一个几乎是专业水准的滑雪健将,怎么能忍住去雪坡驰骋的念头,留在平地上教一个新手的。
果然,老大之所以是老大,就在于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滑雪单板最开始并不好掌握,陶鹿连跪两次。为了准备这次的交流赛,她的体力连日超负荷消耗着,刚经历了上午的比赛,这会儿腰腹酸软,而滑雪单板起身的动作是需要腰腹力量支撑跳起来的。陶鹿坐在雪地上,伸着手臂挣扎了两下,仰脸望着叶深,求救道:“叶哥哥!”
叶深握住她两手,把人带起来。
陶鹿脚下不稳,扑在他怀里,还没来得感受一番小鹿乱撞的心情,就被叶深横臂拦开,紧接着又是一顿严肃正经的教学内容。
如是再三,陶鹿最开始那点小心动小浪漫的念头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原本交流赛上失误的表现,就让她心情压抑,要不是因为教的人是叶深,她其实更想就在雪地上躺下来,什么都不想,干脆放空。
可是正因为教的人是叶深,哪怕只是他语气稍微严肃一点,陶鹿都觉得要委屈死了。明明在国家队训练的时候,她什么苦痛都能忍下来的。可是这会儿,就因为叶深教导之前没有先安慰一句,陶鹿就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