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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咔嚓一声打开,打断了黎初狠绝的臆想。
开门的尹母一愣,惊慌失措的把黎初一把拽着抱住:“小初!小初你别磕了!”
尹母说:“淼淼去世对你伤害太大了,十年了你都没走出来……你离开这里是好事,你应该重新开始。”
“淼淼去了天堂,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是开心的走的,因为他救了他最爱……的朋友。”
尹母:“你不用担心我们,不用回来。姨现在有炎炎了,你看他像不像淼淼?他一定是代替淼淼来守护我们的。”
……那个小孩像尹淼吗?他要代替尹淼吗?他们要忘了尹淼吗?
身为罪魁祸首的他也要丢下尹淼,以后还有谁会记得尹淼?
尹母的嘴巴一张一合,再说什么黎初也听不清了。
他好像耳朵里堵了棉花,心脏也被什么东西攥紧,与人隔了一层无形厚厚的隔膜,窒息压抑,头脑都因着缺氧而恍惚。
黎初行尸走肉般的走出单元楼,闪电雷鸣,大雨倾盆,他手里没有伞,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进雨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到家的,车里的伞也没有拿,上楼时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泡,湿漉漉的像个水人,额头的伤口也被冲刷干净,只剩下发白翻卷的皮肉。
泡出白色褶皱的手指,差点没有解开指纹锁,黎初低头摆弄了许久,进门后径直去了浴室。
衣服散落一地,浴缸潺潺的放满了水,荡出昳丽的波纹。
黎初整个人浸泡在水里,脸色惨白如纸,他缓缓闭上眼,往下沉。水面逐渐浸过他的下巴、口鼻,乃至最终没过头顶。
“砰”的一声巨响,黎初惊得肩膀拱起,脑袋也涌出水面,他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视线掠过浴室镜,顿了一顿,昏沉的大脑逐渐恢复神智。
湿潮的镜面上,颀长清癯的青年,苍白单薄的锁骨刻着一个墨色的字,淼。
古代的有罪之人,或黥面或烙刑,他纹下这个字,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他背负着一条命,他背负着尹淼的性命。
他是要活着赎罪的,怎么能一死了之?死亡太轻松了,浪费尹淼给他挣的这条命。
黎初死死咬着下唇,泛白的唇瓣终于被咬出了血色。
他匆匆披了一身浴衣往外走,才发现客厅的窗户不知怎么被吹开了,呼呼的往里灌风,雨水湿答答的抹了一地。
刚刚的巨响声就源自这里,他蹙着眉上前关窗,风雨太大了,拍打得黎初睁不开眼,好不容易要合上,眼睁睁见窗外一道落雷,就离他的窗户几米远,绽放的电粒子仿佛下一秒要落在他的手臂上。
黎初惊得下意识松手,摔倒在地,窗户又呼啦啦的被吹开了,大滴大滴的雨点往屋子里落,全数淋湿在黎初的身上,仿佛血盆大口淋洒着津液,均匀的涂抹在食物上,要将他一口吞没。
黎初深呼吸一口气,费劲的爬起来,不再去管烦人的关不上的窗户,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