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予轻笑:“朕哪里舍得。”他的笑愈来愈深,“你唤了朕九次……可是做甚么梦了?”
韫姜回忆起那个梦境,不禁洋溢起温存的笑:“臣妾梦到了过去的九年。”
徽予抱着她的力度加重了些,韫姜亦轻轻拥住了徽予。二人相拥而眠,再无嫌隙。
皇后坐在锲花铜镜前由容德伺候着梳妆,容贤陪侍一旁择选着耳环、发簪等饰物。
容德一壁用沾了桂花油的梳子替皇后顺着青丝,一壁开口缓缓道:“娘娘,小魏适才过来回话说皇上昨夜进了未央宫后就再未出来呢。”
皇后取鎏金护甲的手一顿,语气陡然冷冽了下来:“德妃的身子是不能侍—寝的。”
容贤弯腰下来给皇后戴耳环,一壁忿忿不平道:“是这个理了,可皇上仍然陪着。”
皇后冷然笑着,阴鸷渐渐腾起在她的脸上:“月盈则亏,日中则昃。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她对镜自照,托一把赤金翡翠滴珠耳环,看着铜镜中倒映出的那抹可怖的微笑,“孟贵姬的事做好了?”
容德阴笑道:“做得好着呢。孟贵姬这几日总喊不舒服,可如今她没宠没势的谁来管她。”
皇后垂眸把着小指上套的鎏金护甲:“她自诩聪敏,眼界甚高。甚至把眼光都投到本宫的颐华宫来了。这么不懂安分守己的一枝迎春花,是改好好修剪一修剪了。”她顿一顿,舒口气而后道,“文淑容、曹采女那头总还行罢?”
“皇上虽说对文淑容娘娘淡淡的,可却喜欢昭临公主。故而也时常去看望文淑容娘娘。至于曹小主,她总算知道收敛些,可皇上似乎对她也不过尔尔,偶或才召幸一两次。”容德毕恭毕敬回复皇后。
皇后一咬牙,恨铁不成钢:“都不成器。”她压低鸦青色的羽睫,“做好了这事,也该重新提携一把孟贵姬了。总算她也是个能争宠的,防着肚子量她也掀不起甚么风浪。”
将养了几日,韫姜的玉—体逐渐好起来。韫姜这几日称病、深居简出,六宫事宜复又落回到皇后手中。这样皇后也不与她为难,她自己倒也清闲。
这日林初解了禁足前来问安,韫姜忙忙命人请了来平阳阁。
林初人显得憔悴了许多,畴昔的高贵傲气如今减弱了许多。她即目只穿了件雪青燕居褙子并藕色素罗裙,略略钗了几支雕花银簪。哪里是当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韫姜看着她眼底的淤积的乌青,心疼道:“你清瘦了许多。”
林初强撑着扯出一个温润的笑:“出了这样的事,到底心里郁结些。这几日看开些倒也好些了。”
韫姜拉着林初的手噙泪戚戚:“我知道不是你做下的,旁人的话也不必去听。她们就等着看你寥落下去,你可万万不能遂了她们的愿。”
林初一遍遍颔首:“我都知道。”她不愿让示弱的泪留下,便微微仰首,“我偏要好生过着,叫她们瞧瞧我苏林初不是个好欺侮的。”
韫姜欣慰地点头,转而却叹息道:“可惜宛陵仍想不通路子,我好话坏话说尽,她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林初拉着韫姜的素手,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心结必是要皇上来解啊。”提到徽予,林初眼中的光暗了暗,却又不曾表露出她内心的失望与无奈。
韫姜深以为然,看着林初温和道:“我会劝着皇上去宽慰宛陵的。”顿顿,韫姜转了话锋,将香球一事尽数告知了林初。
韫姜看着林初的烟眉锁得愈来愈紧,冷冽开口道:“本宫私心想着,总不能就这样叫她逍遥在外。她也总该受受罪,让她知道害人孩儿是多作孽的事!宛陵的凄苦,也叫她分担分担。”
林初看着韫姜冷若冰霜的一张姣好容颜,水瞳轻颤着,她的声音低低的:“姜儿……你可是有甚么心思了?”
韫姜冷笑勾唇,凑向林初耳畔细细说了想法。
韫姜的声音柔而清灵,煦煦说着那件事,一如说着家常的事一般。
林初听罢,心里亦愤恨不已,她看着韫姜的妙目道:“如此甚好。她既有这心,也别怪我们。”顿顿,林初咬牙道,“我总想着害我的事是恪贵妃做的,那外邦珍珠珍贵罕见,皇后为表贤惠,少用此类奢华之物,未必知道。可恪贵妃她善察金玉,喜好奢华,必定对此略有耳闻。且她深知我爱珍珠,必是借此来诬陷与我。再说当日情形,皇后已走,文淑容那时又吓得魂魄尽失,寻常也是畏首畏尾的,可知根本不是她所为。这样,除了恪贵妃,还能有谁!”
韫姜张张嘴,欲安抚林初激起的怨念,话未出口就被进来的愈宁打断。
愈宁看着韫姜的目光含着担忧,她稳稳行了一礼,语气沉重道:“禀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前去孟贵姬宫里一趟。”
林初看着韫姜不解:“为何突然请你去孟贵姬宫中,孟贵姬不是尚在禁足么?”
韫姜泠然看向远方:“她们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