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情况不对,雏菊恐要抖出自己的事,便忙开口道:“你这个奴才,一时说是受德妃指使,一时又说是受旁人指使,你倒说说,谁是幕后真凶?”
雏菊胆怯得像一只雏鸟一般颤抖着,她噙泪看看韫姜,又看看皇后,方要开口却被徽予截断。
徽予冷漠道:“这下作的宫人几变其口,一时诬陷德妃,一时又说是受旁人指使。这样的肮脏话朕已经不想听了,江鹤,把她拉去慎刑司罢。”江鹤得令应下,灵—活地将那宫人一架就拖去了慎刑司。
徽予起身走进韫姜扶起她低声道:“你受委屈了。”他看着韫姜黑曜石般的瞳仁,轻轻道,“但是……”
韫姜躲开徽予的目光,垂首掩去眼底的落寞,她低语:“臣妾知道。”徽予带着愧疚拉拉韫姜冰冷的素手,发觉她的手心密密布了一层冷汗。
皇后心内余悸尚未散去,她怯怯开口,语气不复适才坚硬:“皇上……”
徽予回首盯住皇后,泠然道:“皇后你的月份渐大,还是好生养胎罢。后宫的事不必你劳心了。”皇后目光刹那黯淡下来,她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恪贵妃看着徽予眼底对韫姜浓浓的情谊,心底妒火腾升。她紧紧咬住朱唇,倏忽小—腹处传来了针扎似的剧痛,她尖叫一声:“啊——皇上,皇上!”徽予一惊,仓皇舍下韫姜去扶恪贵妃,恪贵妃紧紧抓着徽予的衣袖,内心的恐惧让她的眼角渗出了泪。
韫姜落寞孤寂地站在殿中,看着徽予手忙脚乱地与一众奴才抱了恪贵妃离去。和如命身为御医,一并被捉了去,他临行前目光沉重地回首看了眼韫姜,迟疑了半步,还是身不由己地走了。
除却皇后、林初,一众妃嫔也都忙起身随了过去。
林初走近韫姜,拉住韫姜冰冷的玉手,欲开口安慰。韫姜却摇摇头隐着泪对林初道:“去看看她罢,我稍候就去。”林初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颔首之后离去。
皇后仍坐在太师椅上,一众奴才早已退下。皇后忍住悲意,开口哂笑道:“德妃素来以贤德为名,如今怎么不去朝阳宫看望贵妃情况,以作阖宫表率?”
韫姜昂首看向这个孤寂的皇后,她的眼底尽是对自己、对她的悲悯:“六宫表率应是皇后娘娘来作才是。臣妾不敢夺了娘娘的风头。”
皇后收敛住戚戚,复又恢复往素的威仪与端庄,她撑住扶手站起,冷艳勾唇:“那么走罢,德妃。”
韫姜恭顺地垂下头,上前搀扶住了皇后。皇后合意颔首,昂首提步离去。
是日夜,韫姜从朝阳宫处回来。一日的尔虞我诈教她身心俱疲,她由簪堇搀扶着卧上了贵妃榻,簪堇心疼地跪下替韫姜捏腿,一壁道“娘娘,今日真是好生凶险。若不是和大人前来相助,奴婢真的不敢想到底会如何。”
韫姜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口中自嘲似的哂笑:“会如何?左不过是被打落至了无华宫,去陪一陪那些孤魂野鬼,含冤亡魂了。”
簪堇嗔怒道:“娘娘说的是甚么话呀!”她继而又愤愤道,“就等着慎刑司出结果,好好惩治一番皇后!”
韫姜取过晾好的华顶云雾,执着茶盖撇了撇茶叶:“不会的,皇后不会有任何事。雏菊,或畏罪自戕,或禁不住刑罚而亡。总之就是一个死字,关于皇后的事,慎刑司的人不会让她吐出一个字。”
簪堇惊诧不解:“为何?明眼人都瞧出来了,那分明就是皇后的把戏。慎刑司拷问严苛,皇上明察秋毫,难道会不知?”
韫姜垂首看着簪堇无奈噙笑:“如今镇国公需和郑家制衡,皇上需要镇国公府的支—持来稳固前朝的安稳,这就需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住上官皇后。何况,外人面前她贤淑有度,是名门闺秀并无大错处,皇上不会废了她,也不会重惩她。最不济也不过是叫她失宠罢了,可如今她已身怀有孕,难道还怕不能复宠么?”
簪堇眼底的光黯淡下去,她愤恨地咬牙,却也无可奈何。韫姜落寞地抬首望向窗外,循着太平宫的方向,老远就看到了养性阁。养性阁处灯火黯淡不清,韫姜知道徽予没回宫,他留在了朝阳宫。
韫姜敛回含悲的目光,权术谋算,城府计策,让她颇有些疲累。她抬腕卷起苏绣蛱蝶穿花的藕荷色宽袖,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皓腕。腕上静静戴着一闪着莹光的祖母绿翡翠手镯,翠色温润不含杂质。韫姜痴痴地看着,摩—挲着,最终沉静下心来。她起身走向寝殿,一壁沉沉开口道:“本宫乏了,该好好休憩休憩。为明日养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