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予并未及时作答,沉默了一阵,才听他回说:“开了,开得很美。”
韫姜又笑着说:“孩子,孩子在动,阳儿会有个伴儿了。予郎喜欢小公主还是小皇子?”
徽予的声音哽咽了,却极力平稳下来回她:“都好,若是儿女成双更好。若是小公主,长得像你,一定很可爱。”
韫姜就低低地笑:“那,小皇子像予郎,也很可爱的。”
“是啊。姜儿,你太累了,睡罢。”徽予轻轻抚抚韫姜苍白的玉靥,觉得眼中尽是泪意。
韫姜闭上眼,拉着徽予的手,喃喃道:“我是累了,好累好累。想一直这样睡过去,一醒来发现都是一场梦。你未成帝,我非德妃,还是王府里,你带我去看山茶花开了。你抚琴,我起舞,多好啊……”韫姜不再说话了,觉得脑袋沉重十分,她的泪一点点滑落下来,说了这许多,她似乎觉着释然了。这一场梦,做的倒也值了。
徽予蹙眉抚上韫姜洁白的额,只感到滚烫异常,他的心一坠,忙出声喊了人进来。他将韫姜打横抱起送到床榻上,替她掖好了被衾,低下头竟落下两颗莹莹的泪珠。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见人来了,便又冷下脸来吩咐道:“不必告诉傅夫人朕来过了。”
愈宁微笑着说道:“奴婢明白。”顿了顿,愈宁见徽予要出去了,便来送他出去。徽予走出殿外,不舍地往回望了一眼,转而又对愈宁道:“好生照顾傅夫人。”说着便提步往外去。
出了宫门,徽予看见远远走近来一妃御,眯眼一看见是林初。
林初看见徽予站在未央宫门口,于是加快了脚步上前来问了安。徽予看着林初道:“傅夫人抱恙了,你不去问安也罢。”
林初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林初看了眼徽予,迟疑着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着必要告诉您才是。”
徽予负手于背后,点点头道:“说罢。”
林初屈膝微微行了一礼,才开口道:“皇上,那夜再阳殿下抱恙,夫人因怕打搅了皇上休憩方才未着人通传。且当时正当夜宴临近,臣妾心想夫人定是怕皇上分心,方才未来得及禀告。还望皇上体谅,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徽予的星眸一瞬的闪烁,他侧过脸去颔首应下,道:“朕知道了,你且回去罢。”说着便往仪仗处走去,林初恭顺地行了礼,等着徽予起驾走了,方才作势要回去。
把着墨玉的手,林初轻迈莲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道:“总也算是替姜儿解了一桩事,也是替皇上除了顾虑。”
墨玉道:“皇上也是顾念情谊,虽罚了傅夫人,却还是去看望了呢。”
林初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圣意难测,只怕姜儿也未必能明白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倒也能知晓,皇上心里还念着姜儿,姜儿就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墨玉低下头,无奈道:“傅夫人眼看着曾是荣极一时,却说颓也颓了,到底是风云变幻难测。倒不如是小主这般,虽说恩宠淡淡的,却也过得稳当。”
林初唏嘘道:“这倒是,一入宫才两年罢了,姜儿已是几番跌宕,吃了多少苦。果真是如今不比往昔了。”她摇摇头,心里颇有些烦闷,就往蒹葭池去赏荷散心。
走了几步,远远瞧见了桥上立着一位娉婷袅娜的佳丽,一袭玉锦的晏居褙子并竹翠下裙,倒显得十分秀丽婉约,如同湖面上的一朵莲似的。走近了细看,见其形容,是姝容华。
姝容华略施粉黛,绾着一个百何髻,简单钗着几只玫瑰簪,可是看着却更衬了她气质轻灵,肌肤盛雪。
林初竟有些看痴了,觉得那竟像是个菡萏仙子一般。姝顺仪垂眸赏荷,灿然的阳光落下,如一匹锦缎轻轻铺在她的身上,一颦一笑之间,果真如天宫池畔一神妃仙子正看花照影。
林初尚未从那甜蜜的回味中醒转,就觉袖子遭人轻轻拉扯了番,眨了眨眼,就看姝容华带着婉然的笑走下桥来。
林初带上了些自嘲似的笑意,远远就对她说了:“我竟看你看得痴了,也难怪皇上这样宠爱你。如今我算是明白怎样一回事了。”
姝容华笑意更深,上来浅浅行了礼便和林初说起话来:“肃昭容娘娘这样爱取笑嫔妾,分明是以娇花之姿笑我蒲柳之态了。况漫说娘娘了,还有贵妃娘娘与夫人在前,嫔妾岂敢担此夸赞呢。”
林初淡然莞尔道:“你过谦了,我也算是眼界高的了,除却贵妃与夫人,我也只认你一个美人而已。”
姝容华听着就笑开来,道:“肃姐姐寻常很沉静的,如今夸起人来倒叫人很受用的。”顿了顿,姝容华敛了些许笑意,问,“肃姐姐怎么也往这来了?若是赏荷,一同可好?”
林初颔首以应,又据实告之说:“我本欲去看望傅夫人,却于宫门口见了皇上,皇上告知于本宫,傅夫人抱恙了不便,本宫便转了路往这头来散散心了。”说着悄悄拿眼看姝容华的神色。
姝容华露出担忧的神色,惋惜道:“唉,夫人又病了么?自我入宫来,就听起过许多次夫人玉—体抱恙了。”叹息一声,姝容华又说,“当时皇上何等宠爱傅夫人,凡事种种,历历在目。”
说着又唏嘘道:“唉,起初这样好的情谊,如今在明城里,竟也如此戚戚。那夜的事我如今还心有余悸,当真是想帮着夫人说些甚么,却碍着贵妃娘娘的面子不便多言。”停了一停,姝容华看着林初道,“不过,贵妃娘娘的华裳上花纹繁复,飞鹤翔丹,那凤凰竟不飞到贵妃娘娘衣袖上去。想来那岂能是尚衣局弄错了?”
林初一瞬的讶异,霎时又平复下来,她看着姝容华眼中平静的一泓秋水,只应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了姝容华透露那事非贵妃所做。她静静地看着姝容华,心里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