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九福赶紧堆上了笑,膝行上前,扶着再勋坐下,道:“殿下别气,大皇子也就胜在长您几岁罢了,旁的一点儿也胜不过你去。殿下您可是人中龙凤,何必把大皇子他放眼里。二皇子更不用说了,这几年平庸得很,也就仗着德妃娘娘还得宠,在皇上面前挣半个脸子罢了。哪里及得上您呢?”
谄媚的话从来最顺耳,再勋心中的怒火略略平息了些,轻踹了九福一脚:“你还算会说话,我是郑家和父皇的儿子,怎么能逊色了他们?”
九福给再勋捶着腿,小声道:“是了,皇上多宠爱您啊,每回教您过去问功课,就没有不夸的。咱们主子将来可是要做太子爷的,还稀罕理睬他们么?”
“这话别乱讲啊。”再勋口中这么说着,脸上却带了几分得意洋洋的笑,“等母妃当了皇后,我再当这皇太子,那才叫锦上添花。”
六宝谨慎,这些阿谀奉承却大逆不道的话不敢讲,只敢缩在一边附和几声。而九福口灿莲花,溢美之词信口拈来,把再勋哄的心花怒放的。
出了屋子去给再勋备茶,六宝擦着冷汗,哎唷道:“你哄主子高兴不假,但那些话也不该连轴转地讲,说多了主子的脾气越发大,和大殿下、二殿下他们更处不来了。”
九福搓搓手:“哎,哥你也体谅我点儿。你是恪贵妃娘娘亲指的奴才,身份多少金贵。我是自己个儿爬起来的,还不得哄着殿下点儿?否则怎么立足呢?再说了,也不全是假话嘛,这将来自然是娘娘和殿下的天下了。”
六宝连连摇头:“罢了,哄主子高兴也是门本事,你兜着点儿吧,这些话咱们外头少说。”九福望着六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有搭话。
愈宁欠身进来,见韫姜同再枫、再阳正说笑得高兴,便识相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了这份欢愉。
韫姜拉着再枫的手,和蔼可亲的:“这会子不许走了,留下来住一晚吧,也是高兴。偏殿常给你备着呢,一点儿也不麻烦。”
再枫笑着点头:“今儿不推脱了,就劳烦德母妃了。”他也乖觉,瞥见宁姑姑进来有话要讲的样子,赶紧拉着再阳起身作揖,口中道,“那儿臣就先退下去了。”
等候他二人下去了,韫姜才问:“姑姑有话要说?”
“本是回禀一声,留大殿下在未央宫住了。谁料得知了一桩事。”愈宁走近韫姜,轻声道,“皇上今儿晚上去了钟粹宫。”
韫姜神情静默,似乎颇为平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虽多疑心,可是还有一桩宽容大量的好处。除非真的坏透了,否则皇上没有不理睬的。这么久的日子,盛妃都安安生生的,皇上的气也就消了。盛妃处理六宫事宜的能力可见一斑,抛去心机不说,待下人也多宽仁,名声很好,所以皇上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她把尚宫局的单子拿来一看:“看来预备秋狝的东西得多备一份了,盛挽蕴应该也会去吧。”
“这样娘娘预备怎样呢?盛妃娘娘的本事可不一般呐。”愈宁用玩笑似的口气说出来,但谁都知道这事儿简单不了。
韫姜撑着额叹气:“就像颐贤皇后那样,戳不到痛处就没法连根拔起。可盛妃做事谨慎,就算有些事闹出来,也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的。那样就会像现在这样,不过是一时的落寞,不会是一世的。甚至还会被倒打一耙。”韫姜抬头看着愈宁,也是为难。
“是啊,确实不能着急,盛妃娘娘比当年的颐贤皇后棘手多了。”立在一旁的泷儿出声,小心翼翼地说,“君悦同我讲,皇上好像有意要复盛妃娘娘的封号,因为还没敲定,加上皇上也没去盛妃娘娘那,奴婢也不敢乱讲,生怕娘娘烦心。”
韫姜回首看她,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必定是把太医说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所以也不敢把这些虚头巴脑、没定下来的事说给我,反叫我忧思。”
“是。”泷儿微微低下头,谨慎地抬眸,郑重道,“其实依奴婢看,盛妃娘娘无非是想做皇后娘娘,连七殿下被抱走养了,她也不曾哭闹,可见没有全把心思放在储君之争上。既然如此,娘娘何不避着些?那样盛妃娘娘就算东山再起要动手脚,也闹不到娘娘您头上来。”
韫姜欣慰地一笑,示意泷儿走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道:“我的好泷儿真是长大了,看事也通透了。你说的很对,盛挽蕴与旁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太想做皇后了,甚至可以说她只想做皇后。当初君悦来说,我才隐约看懂了几分盛挽蕴这个人。可惜本宫读懂得太晚了,现在不一样了。”
泷儿的心思还没有深到那个地步,微微张开嘴,仿佛有些茫然。
愈宁接嘴,娓娓说道:“曾经盛妃娘娘以为只要培植起自己的力量,像恪贵妃那样,就能越过那道坎,成为皇后。可惜这条路不通,因为皇上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现在盛妃再要想成为皇后,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那就是除掉本宫同恪贵妃,只要本宫和恪贵妃一倒,放眼整个后宫,乃至大楚,谁又能比她更胜任皇后呢?”韫姜风淡云轻地说着,她上了年岁之后,眉宇之间的娇俏与活力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雾似的平静,静得像一潭死水。
泷儿一咋舌,忧心忡忡道:“主子才安生了几天,又要挡明枪暗箭的。”
“这宫里本就没有几天安生日子,不过要动本宫和贵妃也不是一桩简单事,你担心什么?难不成就她聪明,而本宫是个蠢材么?”韫姜眸子一抬,难得露出一点调笑的神态。
泷儿也噗呲一笑:“这怎么会,娘娘是世界上最好、最聪明的娘娘。”
韫姜温柔地一推她:“去传沐浴吧,本宫累了。”等着泷儿走了,韫姜微微叹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