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峰,落铁峰,擎帘峰五座削直的险峰直插云霄。kanshuye相比之下,云坪山这块弹丸之地就显得低矮很多。在云坪山上放眼望去,北国初春景色,山峦坡陀起伏,林木深秀浓郁,层叠交错的深绿、碧绿犹如入画时笔墨披离。
我在玉笙与绿萝的搀扶下,踱步到祭祀堂中。此时已是暮色四合,祭祀堂正中闪着一壁星星点点光华的烛火,隔着昏瞑的暗色看去,那一盏盏玲珑雅致的莲花灯仿佛就静静地浮在袅袅的香雾中,宛若一帆帆小舟停泊在静水中一样。
我示意玉笙替我去为历代公主的长生灯添一回桐油,玉笙领命而去,我则是默默地跪在一个蒲团上,在摆放着公主灵位的高大桁架漫延成的阴影中,双手合十地想一些事情。
仰倾城之貌,禀慧质之心。
这里谁是?这里谁又不是?想着想着,逐渐地就要一层薄薄的悲凉附在心壁上。
此时,身后传来哀婉绵长的一声叹息,绿萝眼神空茫地仰首,“到底何日才有公主诗中所言的‘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
她是在无意叹息,我却猛地想到今日就是大胤与北奴双方会见之期,今日会晤之后,是和是战,立即就会明朗。
眼前萦纡缭绕的缥缈烟云,淡淡地凝结成纯粹的白色,恍若一个人朦胧的剪影,丰神如玉,钟灵毓秀。不枉费我所做的,但愿他能全身而退。
在祭祀堂凭吊之后,我就携着玉笙与绿萝离开繁逝,前往耶历赫安置我的地方。他国政要事缠身,分身乏术,再加上不可招人注目,所以只派了手下的一支精锐甲士,一路护送我们。
一路渐行渐远,院落小小的繁逝宛如云坪山眉间的一颗黛色的美人痣,云坪山小,繁逝更小,几经颠簸,繁逝已经彻底地隐没在一片纷扰繁芜的墨绿色中,云坪山也在庞大的覃吉山脉遮挡下看不见了。
夜色沉寂,四处游散的暗魅轻轻挑破比一层轻纱还要单薄的月华,错落的林木间月影摇落得支离破碎。绿萝用早备在车中的火折子,点亮了车顶上悬挂的琉璃灯,顿时,透过琉璃灯表面繁复的切面,映照得四壁一片光泽柔和,清辉如水。
我看着那簇跳动的焰光,已然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经受暗夜中的车马颠簸。我不敢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潜藏在记忆深处无数与此相似的画面就会更迭出现,或许是零星的一点灯光,或许是静栖的一只暝鸦,或许就是印在铜冠上,衣袂间一抹更深露重的痕迹。随即又渐渐地扭曲,模糊翻涌出深不见底的漩涡,人处在这样的激流回旋间只会愈陷愈深。
“停下!”一声凭空而来轻啸,如同锋芒四射的剑刃霎时划破浓重的暗魅。马被、强制止步时被缰绳勒得前蹄高高地扬起,随即传出急促的勒马声,和纷乱的马蹄落声。
“谁?”我心中蓦然一紧,问得声音极小,拦车的人应该没有听见。
“颜卿,是我。”他轻轻说出的几个字犹如借助暗夜的波澜般腾涌着传入我耳中,在耳壁间撞出的回音声声不息。
韶王,高奕析。
即使相隔五年,我想我还是不会听错的。
守护在马车周围的甲士,见到有人暗袭马车,一时间“霍霍”刀剑交响,利刃皆已出鞘,陡然感觉四周杀意森然,十余名甲士横眉怒叱,蓄势要手刃那人。
“退下,全部退离我们十丈以外。”我在车里神色澹澹地下令。这些人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霍然间又是刀剑入鞘,杀意撤离。
“颜卿,是不是你?”横身挡在车外的韶王试探地问道。
绿萝只是疑惑地看我,而玉笙却是欲言又止,投向我的眼神却是复杂地变化着。
终于,我艰涩地开口应道:“是我。”漫上唇畔的笑意带些欣慰,看来他无事,他躲过了宴席间重重密布的杀机。
“这五年来,你是如何过的?”
“很好。”我的回答又是简单却艰涩无比的两个字。
轻淡如烟的笑声将一切暗藏的情绪都掩盖过去,他声音微凉地说道:“谢谢你将北奴的暗杀计划写在银票上,通过景平传给我,让我不至于今夜深陷囹圄。”
“你无事我亦心安。”我话语间透着些许倦意,勉强平复心情说道,“告辞。”
“慢!”坚硬的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落下,激起地上一阵浮尘乱舞,可是他面对几乎要踏在身上的马蹄,却是半步也不肯退。
“你连一面都不肯相见吗?”他站在车外披了一身落寞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