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时分就记得将花换掉,插进来几株洁白的水仙,倒也是沁人心脾。xwdsc当夜了的时候,窗纱滤下丝绸般的一匹嫣红姹紫的霞光,流转在花瓣上愈加润泽生辉。
我正托腮想着,明天就是奕析觐见的日子,瞧见今日的守卫似乎莫名多出许多,我拿着一枚小金簪,闲闲地拨弄着一串饱满的花穗子,问道:“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侍女应声出去问了,又回来禀报遒;“回太后的话,好像是哪里的宫人有些不太平,整出了些动静,但是不要紧的,请太后宽心。”
“好,哀家知道了。”我听得出那言下之意,不过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闹腾还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过去的事。
看天色渐晚,我也有了歇息的意思。忽然间,就有侍从急匆匆地来报,说是一帮宫人聚众动乱,现已平息下来,领头在贤女祠守护香火的绿萝嬷嬷,如今正在贤女祠那里相持不下。我听到“绿萝”二字,不管旁人惊诧的目光,简单地拾掇一下,就片刻都不耽误地赶去贤女祠。
贤女祠,顾名思义就是供奉历代贤德女子之处,嘉瑞公主的牌位亦是在祠中盛飨香火,我记得先时曾到过那里一次。等到我赶到时,看到这架势也不由一惊,皇宫的御林军将那座覆着黛青色琉璃瓦的小巧院落,给密不透风地重重围住,周围还有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紫嫣似乎来了有一会了,她身姿秀颀地立在中间,指挥着众人,从容不迫,面色肃然。
其中有名看似是将领,正恭敬地向紫嫣汇报,朗声说道:“这就是一些老宫人因不服新朝,合谋起来造反,根本不成气候,要知道之前多厉害的政乱都镇压下来,这出动御林军片刻功夫就能摆平。据说这次挑起宫人动乱的首领是一个名叫绿萝的嬷嬷,是长年在贤女祠中寄香火的,现在同伙都已拿下,就是这绿萝暂时躲进了贤女祠。这贤女祠是前朝所建,向来尊贵,末将担心要是贸贸然地闯进去,担心万一冲撞了什么,弄坏了什么,所以迟迟未叫人攻进去……”
紫嫣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名将领就生生抽了个寒噤,忙不迭地改口道:“这绿萝已是瓮中之鳖,只要昭慧太后一声令下,末将就马上下令,将她活捉出来!”
“都督慢着,你可确信那人名叫绿萝?”我忽然插进一句话问道。
“回禀昭宸太后,的确如此。”那人答道。
当确定是绿萝时,我心间蓦地一紧,不过旁人都全神贯注于如何攻进贤女祠,拿下罪首,都未留意到我的变化,紫嫣的目光却是一斜,从我身上不经意地刮过去。
“奴才有事回禀!”一个太监腆着滚圆的肚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朝着紫嫣跪下说道;“回昭慧太后,里面那人她软硬不吃,守着个窝不肯出来,咱们也那她没辙。而且,她放狠话出来了,她手里正拿着浣沁夫人的牌位,要是外头的御林军敢强攻进来,她就毁了牌位,让浣沁夫人魂魄不安。”
“什么!她还说了什么?”紫嫣沉声道,凛然的口气,让回话的太监都吓得取腿一软地跪在地上,唯恐说错了什么,惹怒昭慧太后,哆嗦着磕了个头才答话;“她说要太后亲自进去……”
我微阖著双眸,浣沁姨母是紫嫣的生母,殉夫自尽后,牌位得以入烈女祠中供奉。绿萝这招实在是狠而准,逼得紫嫣不得不受其胁迫,若是再要强攻,生母牌位遭毁,生魂不宁,这可足以令紫嫣担上不孝的名声,若是顾忌母亲,还想要这个“孝”,就必须要答应绿萝的条件。
紫嫣恨恨地吐了口气,说道:“好,哀家就进去,看她还能怎样!”听她这样说,旁侧之人都若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我跟你一起去罢。”我追上紫嫣道,她没有任何表态,我们就并肩走进贤女祠。
颜倾天下浮华若梦拟寒开8
贤女祠中的布置秉承着一脉清丽雅致的风格,索简而不奢华,我们一脚踏进的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座近乎触顶的桁架,依着桁架而放的是盘旋而上的一排一排的牌位,粲然金笔描写着历代女贤的名字,更加别致的是,每个牌位前都有一盏莲花状长生灯,里面盛着清澈的玉脂,渺渺的烛烟中漾着一嗅沉香的清悠。
绿萝身着缁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她眼窝凹陷,两颊也是瘦削不堪,披着宽大的缁衣整个人如一把干柴,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精亮,好像等了我们很久了。
紫嫣一生极为要强,最不甘心的就是被胁迫,尽管人是进来了,但心情的恶劣可想而知,一开口便是冷声道:“你要哀家亲自进来,哀家已经来了,请问到底有何指教?你心里清楚,你不可能死守在贤女祠一辈子,早晚都要落在哀家手里,任凭哀家发落,哼!没想到你事到如今,还是这般不知好歹。在宫中唆使生事已是死罪,你再触怒哀家,难道真的不怕连个全尸都没有?”
面对紫嫣眼中透出隐隐压迫之意,绿萝并不是如一般人那样战栗害怕,她的平静就是一口无澜无波的古井,再多的石子扔下去,也激不起半点水影。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老奴早就知道是死罪了,太后这给个‘全尸’的恩赐,老奴领受不起,也不想领受。但是太后要是不给‘全尸’的话,又打算怎么处理这把老骨头,也是像敏妃她们那样削成人彘?然后扔在臭水沟里给后宫里的人看,顺便还能帮太后立威。”
绿萝再说这些话的时候,缓缓地将腰板挺得笔南,她小心地为每盏长生灯中住满玉脂,把不亮的灯芯用小银剪子修修,再剔得明亮起来,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像是在做一件大事,神情极其郑重。
“呵呵……”听到有人胆敢如此拂她的逆鳞,紫嫣居然不怒反笑,说道:“还有什么‘好话’要说来听听么?你既然料到自己难逃一死,这么千方百计地要哀家进来,定然还准备了不少‘好话’要既给哀家听。”
紫嫣朝前一步,数根纤葱指尖划过鬓发,眼底隐藏着幽暗若锋刃的犀利杀机,“你既然知道敏妃的事情。就更应该晓得,放眼宫中,跟哀家作对的人,无论是上官婉辞,江青衿,还是林衡初,梁沛吟,薛昱茜,甚至是端仪,全都没一个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