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情况了?”】
疼痛在安抚中淡去。
意识再一次沉入无尽的黑暗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他只是蜷缩着,用尽全力的蜷缩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守住内心里仅存的最后记忆,尽管那个记忆只有一个名字。
入目的一切都是黑暗,只有代表时间的金色线条亲昵的盘绕着他。明亮的荧光从时间的金色线条里飘荡出来,如同星点一样照亮四周,光映耀着,茫然之中,那些荧光便像他的一部分那样朝着他涌来。
那一刹那,盘绕的时间就像受到牵引,朝着一切的源头飞去。在那里,他看到了襁褓中的自己,一个看不见脸的中年男人将他交给手持扫帚的老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战场;他看到年幼的自己在成长而老人在老去;他看着自己背上行囊离开家乡去到一个充满了战火和硝烟的地方,然后在这片地方,他见到他此生唯一的珍重。
那是一个少年,站在光下,黑发鸢眸,侧目回望,然后,他久违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声心跳就像惊雷,种子萌出泥土,焕发绿芽,又长成苍天大树,那一刹那,整个荒诞不经的世界都诞生了颜色。
喜欢他。
由衷的喜欢他。
没有任何缘由,这种野蛮的情绪自灵魂深处诞生的一瞬间就驱使着,让他做出当下最正确的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于是,他坚定不移的朝着他走去。
他和他一起成长,一起拥有世上最好的朋友,又在最灿烂的时候垂直坠入黑暗的低谷里,痛苦和悲恸,绝望和疲惫,所有的一切都一起分担。
世界在他们眼前荒败死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背负着同样的痛苦,追寻着同样的答案,他们是同路人,是彼此仅剩的友军,一起互相支撑着走过无数个漫长的黑夜,还将一直走向最后的终结。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最不需要说明的承诺!
他怎么会——忘记?!
黑暗中,点缀锋芒的漆黑眼瞳猛然睁开。
漂浮的金色线条就如同有意识那样,一瞬间回到他的身体里,黑暗一点点消失,巨大的时间轮-盘凝聚在他的脚下,散发着耀眼微光的金色刻度朝着前方咔哒一声。
古朴的声音一瞬间穿透虚妄,具现在喧嚣的现实的世界里,一切都停住了。
漂浮的风停住了,穿过云层的朝阳停住了,十字路口的闪烁的,穿过斑马线的行人,所有人都仿佛凝固在原地,只有趴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太宰蓦地抬起头,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刷地一声站起来。
疾步闯过走廊,推开隔壁的门,睁开眼睛的柊真白正撑着额头坐起来,缩小版的身体因为高烧变得虚弱,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坐了起来,侧过头对着门口的太宰露出熟悉的微笑。
太宰立在门口,同样勾起唇角。
“欢迎回来。”
“嗯。”
四目相对,笑意积攒。
阖上门,连脚步都变得无比轻快起来,太宰走到病床边,拔掉恰好滴尽的药水,“那,以后岂不是不能一起玩泥巴了?”
“还是可以的。”柊真白思索了一秒:“你如果想的话,八十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玩泥巴。”
太宰没忍住,坐到床边,噗地一下笑出来:“那不行,八十岁的时候还是和爷爷一样拿着扫帚扫地比较好。”
柊真白也低笑起来,虚弱的身体靠在一起,纯白的被子边缘,十指再次交叠紧扣,‘人间失格’的微光一闪而过,窗外车如流水,人声鼎沸,凝固的世界再次开始运行。
“那,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情况了?”
虽然还保留着年幼版的记忆,但这段时间的他因为照顾爷爷和太宰,并不关切周围的情况,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局势变化。
“勉强还算可以吧,虽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意外……?”
柊真白的诧异还没在眼底浮现,门外,成功入职的中原中也骂骂咧咧的穿过长廊:“混蛋青花鱼又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又把自己的工作丢到我手里!!还有——”
随着门被推开,所有的声音都卡进喉咙里,然后又立刻怯步一缩。
门重新阖上了,看着像见了鬼一样匆匆离去的中也,柊真白更迷茫了:“他怎么了?”
一如既往地爱惜把玩着掌心的手指,太宰唔了一声:“不知道呢,算了,别管他了,咱们回家吧,这几天爷爷也很担心你,还来看过你好几次,还是我劝了很久才把他劝回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