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杖客眼见自己要输,一眼瞥见正在激烈交手的巴纳扎尔和杨月英,忙怪叫道:“小贼,巴大师快把你那姓杨的老婆干死了,待会和老子一起收拾你,看你小贼怎么嚣张!”
张无忌的定力并非其所长,忙分神向一旁望去,但见杨月英和巴纳扎尔虽然打得难解难分,但那老僧轻松自若,杨姐姐却是竭尽全力,显然已落了下风。他暗叫不妙,心道:这老僧不知有了什么奇遇,功力竟也突飞猛进,杨姐姐和那老僧对敌,个中凶险只怕比古墓一战好不了多少,要是杨姐姐有什么闪失,无忌无论如何,也得护得杨姐姐周全。
张无忌既然心有挂碍,武功威力自然小了三分,本来渐渐不敌的鹿杖客,又开始逐渐搬回局面。
一旁的赵敏和黛绮丝和巴纳扎尔的两个弟子同样打得热火朝天,论本身武功,天生神力的平可夫确实要胜过黛绮丝一筹,但黛绮丝自打和张无忌双修合体后,内力也提升不少,外加她的武功路数诡异非常,一时也不落下风;而赵敏这数年来在古墓勤修苦练,所修所习又均是第一等的功夫,武功进境亦是迅猛,那色目高手哈克虽多了数十年的功力,却也只能堪堪打成平手。
杨月英虽然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颇为紧张,眼下敌我双方四对四较量,虽只有自己处于下风,但若自己不慎有了闪失,这名老僧举手间便可制服黛绮丝和赵敏,再去围攻无忌弟弟,我方瞬间便是全军覆没的命运。她自知和巴纳扎尔比拼功力乃是以弱敌强,便运起古墓秘传轻功,化作万千倩影在巴纳扎尔身边游走,一道道剑气不断从她指中迸出,专攻对手的侧翼所在,巴纳扎尔拳力虽强,却也难以击中于她。那巴纳扎尔见杨月英轻功如此之厉害,也渐渐收齐了小觑之心,开始追着杨月英游走起来,一股股龙虎大力不断凌空飞舞,从四面八方向杨姐姐逼去,杨月英只消轻功稍弱,立时便会被这等巨力打得肋骨齐断吐血而亡。双方此时均已拼出真火,心下各自雪亮,巴纳扎尔内力高深,却也年老力衰,虽然杨月英此刻看似凶险,但若能熬到巴纳扎尔气血衰减内力不振,便可稳操胜券。
平可夫挥舞着大铁棒,口中嗷嗷作响,不断地抡向紫衫飘动的黛绮丝。她俩已然拆了千余招,自己虽稳占上风,却始终奈何对方不得。这等罗刹猛汉,空有蛮力,心智却不够沉稳,上次在古墓败给杨月英已是奇耻大辱,眼下居然又胜不得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不免越斗越是生气,招式力道也更加狠辣,黛绮丝毕竟不以功力见长,在平可夫疾风骤雨般的猛攻下似乎已有不支的迹象。
但见平可夫的铁杵猛然平胸扫过,黛绮丝举剑硬挡,但听一阵巨响,黛绮丝手中的长剑被击弯,飞到了半空中。平可夫大喜过望,急忙抡棒再击,手上的力道倒弱了数分,只盼将这女人打翻在地即可,这么漂亮的女人,他还想好好玩上一玩……
蓦地,黛绮丝突然蹂身而上,身形飘忽不定怪异之极,平可夫猝不及防,这一击便砸了个空。但见黛绮丝从怀中掏出二柄铁尺,忽而东移了几步,忽而向西,两只臂膊亦活了般,一举一动皆于武学常理相悖,正是波斯明教于圣火令上所载的怪异武功,她自己在波斯明教辅佐女儿多年,对这门功夫早已烂熟于胸。平可夫战斗经验虽多,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招式,再加上适才心里轻敌,竟被黛绮丝轻易地欺近身来,两根铁尺在他胸口上狠狠一砸,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平可夫体格粗壮,此伤虽重,却也不至于毙命。但紫衫龙王哪会给对手喘息之机?她趁平可夫吐血,门户大开之际,飞起一脚,正中平可夫的下身。但听一记轻微的爆裂声,这罗刹巨汉双目圆瞪,直愣愣地栽倒下去,就这么被黛绮丝踢碎睾丸而死。
那哈克正和赵敏斗得不分高下,但见师兄被杀,不由得心神大震,刀法之中顿出破绽。赵敏何等心机?一见有机可趁,手腕一抖,手中紫微软剑闪出数朵剑花,将哈克全身穴道尽数笼罩。她的剑术杂而不精,本非第一流高手,但在古墓深受张无忌和杨月英两大绝顶高手指点,又有众多绝顶秘籍可供参详,进步也是一日千里。这一招便是她苦思多日,从自己当年所学的六大派诸多剑法中融合而得,剑法虽繁,功力不散,哈克心神剧震之下,更是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对付,被赵敏用剑尖点中上身三处要穴,当即倒地毙命,身上却无一丝伤痕,可见赵敏的武功也已渐臻一流高手之境。
黛绮丝和赵敏各自收拾了对手,向两边望去,见张无忌对着鹿杖客步步紧逼,丝毫不落下风,而杨月英和那老僧则斗得更加激烈凶险得多,二人化作一道黄影,一道红影,早已看不出身形;而他们凌空相斗时所发出的无形拳风剑气更是激荡出阵阵狂风,吹向四面八方。黛绮丝和赵敏虽和他们相隔七八丈,却宛若置身于高山绝顶之上,阵阵寒意袭体,忙运功相抗。她们二人虽有心帮忙,却知自己的武功差的太远,贸然上前相助只会拖杨月英的后腿,只能紧张地在一旁观看。
又过半晌,巴纳扎尔出手陡然加快,攻击如同大洋上的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向打去。杨月英心知这巴纳扎尔力不能久,必然急于打倒自己,若能撑住眼前这波狂攻,便可胜算大增,亦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突然,那老僧猛攻数拳后,突然闪电般后退数步,转身向一旁正凝神观战的黛绮丝和赵敏出拳击去!一旁的二人亦没想到这老僧竟会突然舍弃对手奔她们而来,再加上她二人的功力和这位密宗绝顶高手差距实在太大,竟无从闪避。杨月英大惊失色,明知这老僧使得乃是围魏救赵之计,亦只能竭力冲到黛,赵二人的身前,将巴纳扎尔击向她们的凌空拳力拼命接下,她功力较之巴纳扎尔本就颇有不如,此刻硬接她的拳力,顿觉一阵头晕眼花。未等她有喘息之机,巴纳扎尔第二拳立时攻到,杨月英来不及调整内息,又无从闪避,只得勉强举掌挡驾,身子连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黛绮丝和赵敏惊怒交加,不顾自己功力远不及对手,双双举剑向巴纳扎尔刺去。巴纳扎尔铁青着脸,左手一挥,一股大力飞出,黛绮丝和赵敏被这股无形大力击中,向后摔出数丈,身子却并无大碍;与此同时,巴纳扎尔右拳继续挥出,向着已经受伤的杨月英继续攻去,并无丝毫留情。显然,他并不打算致黛,赵二人于死命,却非要逼死杨月英不可。
“杨姐姐!!”张无忌眼见心爱的杨姐姐被这老僧打伤,只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发剑急欲逼退鹿杖客,可鹿杖客也心知只要巴纳扎尔收拾了杨月英,己方便是必胜之局,竟也冒险只攻不守,连连催动杀招,要让张无忌无暇分身杨月英悲愤万分,自己眼下身子带伤,万不是这老僧对手,自己师门家门的几世英名,今日便要葬送在自己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上。听父母所言,曾祖父当年在襄阳城外大战那金轮法王,也曾被敌人那围魏救赵之计所伤,靠着他自己悟出的黯然销魂掌才反败为胜,而今自己亦置于如此险恶之境,又该如何才能反败为胜?莫非只能死在这里不成?
黯然销魂掌!?
巴纳扎尔正欲痛下杀手,突见本该败局已定的杨月英身形变得模糊起来,竟莫名其妙地欺近身来一掌击中自己,登时深感胸口一阵剧痛。他又惊又怒,立即再次合身扑上。杨月英不闪不避,双手同时挥出,左掌沉重之极,右掌却轻灵飘动,竟似在双掌中暗合五行之力,但听砰砰数声,双方拳脚相交,巴纳扎尔被杨月英的掌力震开数步,双臂一阵酸麻,心中之惊恐实在难以名状:这杨家女子明明功力远较自己为逊,又不擅长拳脚,怎地突然有如此诡异且强横的掌力?莫非此女之前一直留有后招,专等决生死一刻方才使出?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高手较量,若一方气势为之不振,多半便是落败输招的前兆。这巴纳扎尔空自多了数十年功力,又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的最高境界,却久久奈何不了一个后辈女子,心中本已焦躁,好容易稳操胜券,却又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怪招所阻,心气上早已落了下风。眼见杨月英又是一掌袭来,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运起龙象般若功,双拳齐出,全力相敌。
眼见巴纳扎尔的拳力撞上了杨月英的左掌,着力之处却空空如也宛若无物,杨月英此掌竟是虚招!但见这位绝美侠女黄影轻闪,身子迅捷无比地转了个圈,避开了巴纳扎尔这全力一击。巴纳扎尔心中不妙之念一闪而过,惊觉右胸传来一阵剧痛,数股鲜血从胸口喷出,顿时脸色苍白如纸,后退了数步,便即栽倒。他功力虽然强横,毕竟年事已高,身子骨早已衰弱,此刻剧斗之后体力耗尽,又身受重伤,便再也难以支撑。
杨月英阵阵娇喘,脸上亦是一片惊喜之色。当她年幼之时,父母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讲述曾祖父当年在襄阳城外,危楼之上,靠这黯然销魂掌挫败那金轮法王的龙象般若功,立下盖世伟业的传奇故事,令杨月英一阵阵心驰神往,待她武艺有成,自也盼望学会曾祖父这位神奇武功,只是这门功夫的精要,全在于那股悲哀伤痛的心境,若无法感同身受,这门武功的威力便泯然众人了。杨月英虽将此掌的心法招式练得滚瓜烂熟,但也无法总让自己陷入那等哀若心死的悲痛中,因此这等掌法威力便无法发挥,尚不如古墓其他精妙武功来得厉害,而后杨月英自己也成了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能接她三招两式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这门忽强忽弱的掌法也便无用武之地了。岂料今日在生死关头,她只觉自己愧对杨家先祖,又得和心爱的无忌弟弟天人永隔,心死之下,竟无意间让这门掌法大发神威,把这老僧打得措手不及。
与先祖杨过不同,杨月英并不擅长掌法,虽能靠这神妙掌法占得一时上风,却无法靠这门武学克敌制胜。她心念如电,便利用巴纳扎尔对这门掌法的惊愕忌惮之情,以虚招攻敌诱其发力,趁巴纳扎尔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这电光火石的一刻,数道剑气同时击出,功向巴纳扎尔侧翼软肋,终于一举将这大敌击倒。
正要赶过来救援杨姐姐的张无忌眼见这老僧竟被杨姐姐打倒,自然欣喜若狂,鹿杖客则是目瞪口呆。
巴纳扎尔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月英,喃喃道:“你……你这是什么掌法。”
杨月英平静的说:“这是我杨家的独门绝学黯然销魂掌,乃是曾祖父所创,当年襄阳大战,曾祖父便是凭这门掌法打败了大师的师祖。”
“咳……咳……原来如此……我这老骨头自以为青出于蓝……没料想还是栽进同一个坑里……真是活该……活该……”巴纳扎尔一脸苦笑,不住地干咳,一股股血沫从他嘴中喷出,满是皱纹的脸上更显老态,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杨月英叹了口气,伸指凌空点了巴纳扎尔胸口数处大穴替他止血,道:“大师虽与那鹿杖客为伍,但既然贵派与我杨家有血海深仇,大师意欲报仇,亦在情理之中。你我恩怨已于此战了结,便请大师返回藏域静养,万望贵派日后再也不要来中土滋事。”巴纳扎尔为恶不深,适才对赵敏和黛绮丝也手下留情,杨月英便决意留他一条生路,他这把年纪受了如此大伤,身体纵能复原,功力也必大退,对自己和无忌弟弟也构不成威胁了。
“哈哈……哈……哈……”巴纳扎尔突然大笑起来,“老衲自幼屡得奇遇……勤修苦练……只盼能练成绝顶武功,以报师门大仇……岂料最终还是一事无成……如此无能之辈……苟活于世又有何用……不若早早转世超生……”巴纳扎尔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一闭,便再也没了气息,一代高僧,便圆寂在了这峨眉山顶。
杨月英等人见巴纳扎尔圆寂,心下都是一阵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