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看到形容枯槁的陈母一怔,行礼道明来意:“您是陈家娘子吧?我们是京城秋家的,十年前我家六姑娘随大人逛花灯走丢了……上个月一位亲戚路过此地探望在道观静养的外甥,遇见令爱,发现她酷似我家三太太,回京后便给我家送了信儿,家中主人命管事与奴婢前来确认……”
阿蘅听愣了。
对她来说虽过了十年,可能是那个被鲜血浸透的大夏太苦了,过往的的美好记忆反而深刻入骨。
上个月她去见白大哥时确实遇见一位气度不凡的妇人,总是盯着她看。
“咳咳咳。”陈母咳嗽不断,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是说,我家蘅儿是你家丢失的姑娘,可……可记得你家姑娘丢失时的穿戴?”
“我家姑娘丢失时只有五岁,穿着一身红袄红裙,袖口裙摆绣着彩蝶……对了,还有一个香囊,一角绣着个‘蘅’字,是我家姑娘的名字……”妇人说着看向阿蘅。
不光长得像,也叫蘅儿,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陈母红着眼圈吩咐芳洲:“去西屋把橱柜最下头压着的箱子拿来。”
不多时芳洲抱着个木箱过来,在陈母示意下打开。
里面叠放着的袄裙与荷包虽已污损陈旧,却正是妇人形容的样子。
“姑娘,真的是姑娘啊!”妇人哭着拉着阿蘅的手,“姑娘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您的乳母……”
阿蘅沉默不语,陈母轻声说起往事:“十年前我与蘅儿她爹在定州地界的一处山道遇见了蘅儿,当时她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似是吓狠了。不远处有具头破血流的男尸,应是被落石不幸砸中……”
妇人与管事对视一眼。
定州毗邻京城,看来拐子带着六姑娘才离开京城就出事了。
“我们把蘅儿带回了家,因她随身香囊上有个‘蘅’字,猜是她的名儿,便还是取了这个名儿。”
“陈家娘子的恩德,奴婢代家中主人谢过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接六姑娘回去,陈家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陈母不觉弯唇:“蘅儿能有人疼,我就知足了。”
“娘——”
陈母握着阿蘅的手,眼睛却看着妇人:“我想与蘅儿说几句贴己话。”
妇人与管事退到了堂屋。
陈母深深看着阿蘅:“蘅儿,你去把湿衣裳换下,娘有话对你说。”
阿蘅默默换过衣裳,把湿发用碎花布包裹好,回到陈母身边。
“蘅儿。”陈母抬手碰了碰女儿冰凉的脸颊,满眼慈爱,“你爹前几日出了意外去了,娘……娘也不行了,还好我的蘅儿是有福气的,还有亲人在……等——等等你就随他们走吧,去京城过好日子……我的蘅儿本来就该过的日子……”
阿蘅泪如雨落,不断摇头:“我不离开您……”
“傻孩子,娘要去找你爹了……你听娘说,你还有个姐姐,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丢失时和当年的你差不多大……本来娘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没想到蘅儿的亲人能寻来……娘贪心地想,或许你姐姐还活着,或许蘅儿也能遇到你姐姐……”
“娘,我会找到姐姐的。”
“娘不要你做这种承诺,只是怕你们姐妹真有相见那日却不相识。蘅儿,你答应娘,不许刻意去寻你姐姐,那是大海捞针——”陈母用力握了一下阿蘅的手,“答应娘!”
眼见母亲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阿蘅忙道:“我答应您!”
陈母笑了笑,已有些看不清女儿的脸了,却突然想到什么,抓着阿蘅的手更用力了些:“蘅儿……你爹是给娘去城里请大夫的路上出了意外……不……不是因为寻你……”
饱含慈爱与不舍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蘅儿不要自责……”
用力握着女儿的手骤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