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甚至没有交流过意见,思想与步伐甚是统一,像极了相交多年的默契老友。
路上沈言与他说了先前自己对于冶州府城内外多出来的沟渠的想法,而后便静静地等着他。
这些事魏君遇往往比她思虑得要周全许多,几次下来沈言便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且并没有什么不如人聪慧的情绪——对上魏君遇这样,她接受得很是甘愿。
魏君遇端坐着,温茶的雾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他面前,原本就昏暗的马车中,更与他添了几分朦胧。
就在沈言快沉浸在他认真的模样中时,魏君遇总算开口了:“冶州府懂的治水的人只有老姜,且这事关他的性命和利益,引水的最终目的自然是为了减轻大坝这边的负重,不会是李叔那伙人。虽然不能确定是老姜所为,但以他此前让人暗中散播祭天流言的事来看,也差不离。”
至于为什么悄悄地,恐怕要等将人抓个现行,才能知道了。
而且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急需木材还从黑市购买的,除了老姜还能有别人?
二人到了河边时,天色已然擦黑,几只画舫逐渐亮起灯,关于木材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老姜定是已经知晓,而白日里的那领头人此时正被和扬带着在暗处等着,只待他们寻到黑市入口了。
只是沈言看着面前的景象,有些茫然,不知从何下手。
倒是魏君遇发话了:“看。观其规律,察其变化。”
黑市入口既是设在此处且另有玄机,那定是要借助周边的环境,否则茫茫河面让人如何知晓?
沈言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沉下心头浮躁,细细查看河面景象,本就有些清冷的河边连带着四只画舫都快被她看出洞来了。
终于,她目光定格在河面的一根细木柱上,还没等她说话,便听到魏君遇的声音:“那根木柱是做什么用的?”
沈言答:“河边的引灯柱,像这种比较离巡守点比较远又偏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人于暴风雨中迷失在河上,会立一根,在顶端挂上灯笼。”
说着她又提起自己方才的发现:“这地方除了河水在流动,剩下的就是这根木柱落在河面上的影子了,那几只画舫看似在点灯,但其实往外挂的烛盏是有规律的,这木柱的影子也跟着烛盏的规律在动。我们来了半个时辰左右,左边两只画舫分别多了两盏灯,这影子也偏了一些。”
魏君遇目光凝住,继而轻笑起来:“你倒是个细致的。老姜前晚上进去时,是什么时辰,哪个方向?”
沈言回忆了一番:“丑时初,西南方。所以黑市入口的方向和木柱在水面的影子方向有关!”
所以这几只画舫在此处根本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给要进黑市的人引路!
魏君遇一脸“孺子可教”的笑:“是了,按照现在的时间和影子偏移的规律来看没错的。”
沈言皱眉:“方向是确定无误了,那大概多远呢?我们总不能跟着方向不停地往河中央去吧?”
魏君遇却依旧含着笑:“不会,黑市总不能是在水下,定然是在岸边某个地方,而且你仔细看西南方向,能下脚的岸边并不多,再往前就是个拐角,拐角之后就接连着街道,那处很容易暴露,所以入口只能是从这到拐角之间,至于距离么,阿言,我们去画舫上探探。”
“好。”沈言应了一声,转头示意手下取了两顶斗笠来,分别与魏君遇戴上后便起身去往最近的那只画舫。
顺便带了木材的领头人以及前日里抛尸被逮住的小子。
两人虽然没进过黑市,但在外面这些人眼里也是熟面孔了,带着倒是能让对方少些警惕。
每只画舫外都有人在看着,看似慵懒随意,实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发现,这也是沈言和魏君遇没让人鲁莽下水查探的原因之一。
小子面色有些惨白,划船的手抖的不行,沈言不耐地用剑柄戳了戳他:“又不带你去送死,机灵些,若坏了事后果你知道的!”
木材的领头人默默地离远了些,而小子被沈言吓唬了一通,面色更难看了,狠狠呼着气想让自己看上去“机灵”点,无奈却不受自己控制,急的快哭了。
而一旁一身湛蓝衣袍戴着斗笠的魏君遇忽而轻笑出声:“你不用怕,让你抛尸的那杀人凶手已经被抓住了,不会迫害你的。”
小子呆了呆,继而便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勉强扬起一抹难看的笑来:“好、好……”
沈言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坐在船头,一只腿弯曲着,手靠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斗笠遮挡下,没人看得清她神色如何。
当然,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沈言也发现不了,魏君遇透过斗笠默不作声盯着她的眼神。
船很快靠近画舫,上面的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在看见小子的时候,眉头稍微松了些:“几位这是找快活来了?”
沈言背着手,哪怕带着斗笠也依旧气势凌人:“快活倒是要的,不过这会儿身上没银子,这不得倒腾些,给指个路如何?”
沈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挺强,至少那人是信了几分,见状,魏君遇微微动了下身子,示意领头人上前去,后者没有犹豫地上前去,也没说话,只是让上方的人看清面容之后,便放几人上了画舫。
“有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