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犹豫片刻,就要上前,就见杜三思也穿着一身素衣从旁走出,气哼哼地一把上前将段三郎拽住。
“昨天罚跪给你拾掇起来了,今儿又在这里罚站?有意思吗?还非得让段大人盯着,是怕他睡得太安稳了?”杜三思没好气,二话不说就把人往游廊里拖。
周庆默了一下,有些惊异。
在他的印象中,杜三思可永远都是战战兢兢、敬小慎微的,跟陌生人说话都会下意识压低声音,但在段三郎面前,反而像是天不怕地不怕、有恃无恐似的。
难道段三郎不是比别人更可怕一点?
周庆不明所以,紧接着就见到那原先还死寂冷然的段三郎眉峰一挑,眼角朱砂痣被日光铺上一层亮色,整张脸瞬间鲜活明亮了起来,如同突然间被赋予了某种生机。
“胆子不小啊,你敢吼我?”他冷冷地威胁,但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杜三思白他一眼,“我都叫你三回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好不好?”
段三郎“哦”了一声,身体跟扎根似的,故意放慢了速度,拖拖拉拉站在原地不动,“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怎么不走了?”杜三思拖不动人,也跟着停下来。
段三郎撑着拐杖,漫不经心道:“我脚痛,走不动了。”
杜三思气笑了,“我看你刚才罚站的姿势挺标准,出门的时候也竞走如飞嘛。”
“你看错了。”段三郎理直气壮,“反正我走不动了,有本事你背我?”
“我背——我背你?!”杜三思嘴角抽搐,原地给她转了一圈,“你看我像是背得动你的吗?”
“你在临安不是背过我?”段三郎问。
杜三思哼了声,“得亏你还记得,我那天差点把腰闪了知道不?再说现在是冬天,你外头这件黑裘都够重了。”
段三郎笑了一声,短促低沉,“再转一圈,我仔细瞧瞧,没准背得动。”
杜三思又给他转了一圈。
转到一半,段三郎突然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身体软趴趴的也靠了过去。杜三思慌乱地伸手抱住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险些闹个五体投地。
好在她最后还是坚持住了,气极反笑,“你耍我?”
“对啊,”段三郎埋头在她肩上,一边嫌拐杖碍事,直接给丢在地上,“现在可以走了。”
杜三思一时气结,脸上阴晴不定地盯了他好几秒,最终叹气,搂着人的腰,咬牙切齿地把人往堂屋里带。
周庆:“……”他现在好像懂了点什么。
轻咳一声,周庆走上前,“七殿下,三娘子。”
那两人已经坐上了桌,段三郎拿起筷子,看见他来,动作微微一顿,态度微缓,“……是你啊,要一起用饭?”
“殿下说笑了,”周庆笑笑,高大威猛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我是来告诉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明日就可出发入京。”
杜三思微叹口气,自家兄弟掉下山崖,摔得尸骨无存,何其惨烈?周庆忍着悲恸不能发泄也罢,还要尽心做这些事,周庆也是够难的。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周庆问。
段三郎微默,“……辛苦你了。”
周庆摇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能够打赢寒统领的请求,对周庆来说,已经很感激了。”
“跟寒剑无关,”段三郎皱眉,视线放在满桌子饭菜上,顿觉口中无味,冷艳的面容越发深沉,“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羽林卫为我而死,周林为我坠崖,我本就该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