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洪范》又注:兆之光明如雨止。
陛下的意思,是让七殿下适可而止?还是说,希望七殿下抛却烦恼,“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这两者之间的却别可太大了,前者是帝王深沉的警告,后者却是父亲殷切的期盼。
范云捉摸不准,恐怕下去还要跟太子商量商量。
“就以此字,即登玉牒,”司马长风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停在段三郎几步外,默了片刻,“你大哥将裕王府给了你,但念你身上有伤,就暂且住在云泽宫,修养两日后,再入王府,下去吧。”
段三郎木然地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谢,父皇。”
内务府总管忙给旁边的太监使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立刻小跑着过去,谄媚地笑道:“七殿下请随奴才来,奴才带您回宫,太医早就在那里等着呢。”
杜三思犹豫了一下,对皇帝福身行礼,“民女告退。”
至于之前司马长风说过的奖励,她现在一点都不关心。
她只知道,段三郎已经被看不见的压力逼得快疯了。
杜三思飞快地跟上段三郎,下意识紧靠上去,不动声色地扶着他,踩过脚下斑斑血迹。
两人一语不发地走出宸星殿,踏入刮杂风雪中,逐渐隐没行迹。
下意识的,殿中之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谁也没有注意到,由始至终,段三郎都没有关心过皇帝到底给他取了什么字,就连一眼都未看过。
司马长风似乎也不甚在意,他又低头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才道:“……朕也累了,择日祭天的事由太子与内务府负责操办,其余人等,散了吧。”
“恭送陛下。”众人行礼道。
司马长风走出了宸星殿,宸星殿中最后一点压逼紧迫的气氛终于散了,范云这才感到寒风入体,放松的身体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太子殿下,”扫了眼灰心散去的岳派人马,范云提步上前,“殿下请看,陛下这字……”
司马青接过凝视两眼,微微点头,“写得好。”
范云:“……”
“霁云,倒也是个好天色。”
此话一出,范云就明白了,却又不禁好奇,“陛下此举倒是让臣不明白了,圣心难测啊,臣还以为,陛下会一意偏袒三殿下呢。”
难道现在不是吗?
想起段三郎那困兽挣扎的模样,司马青心里不免发堵,好看的脸上掠过忧色,“父皇重拿轻放,最迟三个月,司马岳就能重归皇室。”
这么说,皇帝还是偏向司马岳的,那这“霁云”二字确是警告?
“但是,”司马青又勾了下嘴角,看着那霁云二字,“父皇也不蠢,司马岳做了的事,父皇必然也知道,否则不会亲自给小七赐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范云,“亲手写的字总是意义不凡的。”
范云怔了下,福临心至道:“陛下是在安抚七殿下?!”
难道陛下真的没有追究段三郎恐吓司马岳的意思?都把人气吐血、又吓昏迷了,一点都不派人问就算了,居然还来安慰段三郎?
那这到底是偏袒司马岳,还是更善待段三郎?
帝王心思果然深不可测,听太子一席话,范云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司马青摇摇头,“司马岳毕竟是皇子,父皇风华正茂,若是这个时候闹出兄弟阋墙,有些难看了,也许……”
他有些不确定道:“也许父皇,只是在维护皇室尊严。”
范云默不作声,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