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掌嘴,杜三思耳边的“啪”声就没有听过。
起初还有罪犯岳的惊讶怒斥,而后便是痛骂狗奴才祖宗十八代,气得太监们眼皮一抽,手中的板子越发下了死力,紧接着便只剩下惨叫。
渐渐的,连叫声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三思又嗅见了血腥味,脸色微微发憷。
段三郎自是岿然不动,太医流着冷汗,小心翼翼地给两人诊脉,等外头传来一句“陛下,人晕了”之后,才大松口气。
“抬下去,收拾收拾,”司马长风淡淡道,“今晚不适合交谈,找人教教他规矩。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宣入宫中。”
罪犯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入宫的机会,竟然就因为一句话而被打了回去。
掌嘴。
区区奴才怎敢掌他的嘴?如果他还是卫王,还是司马岳,谁敢掌他的嘴?
可他现在不是卫王,不是司马岳,甚至连平民百姓都不是,他只是个罪犯。
若果不是天子授意,谁敢将他当成罪犯?
如果不是天子授意,谁敢当中掌他的嘴?
他未必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或许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即便被打得满嘴是血,也始终颤抖着,无声地喊着“父皇”。
他永远不知道,就在他喊父皇的时候,司马长风眼中的戾气就多重一分,厌恶就多深一分,毫不掩饰的嫌弃。
而就在他被拖走之后,司马长风就站起来问太医,“霁云怎么样?”
太医看着目露关切的帝王,再想到之前那个面色阴沉的天子,心情莫名复杂。
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错。
前一刻爱在手中,就是杀了三百个羽林卫都能视而不见。后一刻厌恶至极,下狱除名不算,当众叫人掌嘴直至吐血昏迷,也能视而不见。
如此“至情至性”,未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回陛下,”太医恭敬地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宸王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至于杜姑娘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到底伤了嗓子,怕得慢慢休养,兴许什么时候就养好了。”
言下之意,十之八九是养不好的。
段三郎脸色发沉,方才他居然还未司马岳起了一点点的怜悯,如今只恨不得把人直接弄死。
杜三思还算好,她心中早有准备,倒是没有半点意外,轻轻笑道:“人生在世,总有不完美之处,无妨。”
“姑娘倒是开阔。”太医真心实意叹了一句。
“只是终究有些损伤,”司马长风皱眉,“太医院没事的时候就多想想怎么治嗓子也好,你下去吧。”
虽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太医却有些汗颜。司马长风的意思分明就是就是让太医院无论如何都要想出治嗓子的办法,想出来算不得大功,想不出来便是个大过。
联想到方才罪犯岳在外面奄奄一息地喊“父皇”而司马长风听而不闻的冷漠姿态,张太医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我的个娘,伴君如伴虎啊!
司马长风不知道太医心中如何想,若是知道,必定会觉得冤枉。
司马岳才是真正的私生子,还差点杀死他真正的儿子,但碍于皇室颜面他根本无法说出这件事,这本就让司马长风觉得憋屈,没成想罪犯岳居然敢在段三郎面前直接骂他私生子……
这不仅仅是在打司马长风的脸,还是在挑拨他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父子关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马长风只是让人掌嘴,在他看来已经是极为仁慈了,若按他的意思,就该将罪犯岳的身世拆穿,让他被人戳脊梁骨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