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起常年养在膝下,不惜十几年给他培养一个垫脚石来立他的贤德威名、付出极多的司马青,段三郎所获得的宠爱实在极少极少。
好不容易可以承、欢膝下,却偏偏将人伤得里外皆痛,如今竟有了辞王归隐的想法。
辞官听过,辞王?
别说辞不辞得成,这想法一落在纸上,御史台就能喷死他的七儿,一个“不孝”压下来,天下唾弃。
沉默良久,司马长风哑声道:“青儿,你是太子,是朕费尽心机培养的西晋国储,朕对你严厉,却也给了你最大的宠爱……朕已经让岳成了你的踏脚石,但霁云不可以。”
司马青浑身一震,猛地跪了下去,膝盖在地面砸出砰然一响,“儿臣愧对父皇。”
“你从没愧对过朕,青儿,你是西晋最好的太子,你对得起西晋,就对得起朕!”
司马长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人拽起来,眉目间竟有了两丝皱纹,“有些事情,朕不说,你当自己明白……没有哪个父亲,会想见到兄弟阋墙。”
“无论如何,青儿,你记住,无论如何!朕要让霁云留在京师。”
司马青低下头,深吸口气,“儿臣知道。”
“下去休息吧,”司马长风叹了口气,顿了顿,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你是太子,我西晋的太子不可狼狈。好好梳洗,睡上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去见见他,解释清楚。我已经让礼部给你准备了好久的庆功宴……你拿下南诏,为父甚慰。”
“父亲……”司马青怔怔的,眼圈一红。
“去吧。”
司马长风平静地看着他,好似方才那些露的温情只是幻觉。司马青用力点头,伸手摸了下要将的重物,转身离去。
既出太极殿,寒剑便凑上来,“殿下,陛下怎么说?”
“先回东宫,梳洗,休息,”焦灼与担忧沉淀下来,司马青想起司马长风那句“敢做不敢当”,斩钉截铁道,“孤,是太子。”
太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铲除蠹虫,扫除奸佞,此乃有所为。
愧对兄弟,误杀忠良,此乃不可为。
他沉吟不语,回了东宫。宫墙下,张嬷嬷静静凝视着司马青去向,转身回了云泽宫。
云泽宫内,段三郎醉酒睡去,夜光杯中葡、萄酒,满院清香,杜三思抱着睡去的宣华对伺候人使了个眼色,将小公主放到了小床上。
自从杜三思与段三郎住进宫中,虽是于理不合,但皇帝以宸王身中剧毒之理由压下,御史也不好多言。
可自那日开始,宣华就时不时跑到这里来玩耍,杜三思只得陪了大的陪小的,十分疲累。
张嬷嬷进来之时,杜三思正放下小公主,活动双手。
“姑娘,”张嬷嬷屏退左右,带着杜三思到角落里说话,“太子回来了。”
杜三思揉着胳膊,微微一默,眼中光芒微寒,回头看向云泽宫的窗户。
似乎目光能够穿过那扇窗户,看向内中醉酒惆怅的人。
“……太子看起来如何?”杜三思缓缓问道。
张嬷嬷不慌不忙道:“看样子似乎在太极殿受了斥责,怕是很快就会传遍皇宫了。你看这事要告诉王爷吗?”
杜三思苦笑,“便是要瞒也瞒不住,罢了,我去说吧,劳烦嬷嬷照顾一下小公主,等椒房殿那边过来接人的时候把人好生教给他们。”
张嬷嬷“欸”了一声,点头应承。
杜三思斟酌片刻说辞,这才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