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沈修杰身后的沈子默听得林如海的话,心头微微一震,苦不堪言,余光略略撇了一眼温文雅俊的林如海,沈子默打小就在沈修杰身边伺候,对林如海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依稀记得两人自从林如海大婚后,就未曾见过面,林如海修书一封,自家这位老爷不顾太医院内事务繁忙,翻出层出不穷的借口,向皇帝叩请假期,眼见不得果,最后甚至抬出了圣祖御赐的金牌,才堪堪争取了这一个月的假期,巴巴的马不停蹄的奔了过来。其中艰辛劳碌怕小心翼翼也只有从小伺候的自己方才明白,可是那位却是感情上出了名的迟钝,而自己老爷又是个爱捉弄人,言不由衷的主,这番心意怕是永远都不能传达到那位心中,就像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下两人又有家室在身,儿女绕膝,令人震撼的禁忌之情,也只能腹死胎中,沈子默心中唏嘘不已。
沈修杰放下手中的银筷子,瞪了一眼林如海,说道“我既身为你的兄长,何苦说这般见外的话,令人心中不痛快,你再这般客气多虑,那我还不如一走了之。”
林如海连忙说道“弟错了,还望兄长海涵。”
沈修杰伸手越过桌面,扯了扯林如海一直视如珍宝的美髯,林如海吃痛却不敢言,沈修杰嘴角微微勾起抹弧度“你才华横溢,有些事上面却总是转不过弯来,就拿这胡须来说,难道蓄了这迂腐胡须,就变的老成世故不成,看着着实碍眼。”
沈修杰见林如海脸上略微红了起来,也知玩笑过头了,掩饰的咳嗽了下“子默还不将夫人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
正在神游的沈子默听见自家老爷发话,连忙稳住心神,恭敬的答道“是,老爷。”
沈修杰皱着眉头将林如海碗中的一块豆腐乳挑了过来,放到自己的碗中,说道“昨夜酒醉,这过咸的东西,眼下不适合你吃。”
沈修杰将桌子上的银耳羹,舀了一碗放到林如海面前,冷着脸说道“润润肺,去去肝火。”
迟钝的林如海谢过沈修杰,舀了一勺银耳羹入口,笑道“还是兄长懂的养生之道。”
林玄玉拿起特质的小勺子,闷闷的舀着杏仁玉米粥,斜着眼看着沈修杰面不改色,神态自若的吃下那块豆腐乳。
林玄玉心中咋舌,爹爹这位朋友,还真是喜怒无常,两面三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昨夜自个儿还不是酗酒过头,怎么就适合吃豆腐乳,到了爹爹这里却不成了。
得,这林玄玉和林如海倒一样迟钝异常。
待沈子默带人捧了一大堆玲琅满目的礼品过来,林如海谢过沈修杰,挥了挥手,让身后伺候的大丫鬟冬梅带人将礼物送至贾敏处,单单留下了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林如海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益智的巧夺天工难得一见的精巧玉制九连环。
林如海皱着眉头将匣子合拢,带着不安,一脸沉重的说道“兄长,这礼物太过贵重,弟不敢接受。”将紫檀木匣子递了过去。
沈修杰面沉如水,亦不开口说话,也不伸手接过林如海递过来的匣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那修长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紫檀木匣子的映衬下愈发的晶莹剔透圆润,沈修杰微微一愣,待身后的沈子默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响起,方回过神来,一把接过欲将紫檀木匣子掷于地上“何苦说着劳什子话,难道作为兄长的送个见面礼给未见面的小侄子都不成,既然你不敢接受,那扔了便是。”
林如海见沈修杰发了如此大的脾气,紧忙起身夺过小匣子,一时也忘了敬语“这不是太过贵重了,我心里难安,怕玉哥儿年幼,一时失手,打坏了未免可惜了好物。”
沈修杰方才露出喜色,坐下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何须有此过滤,总归不过是玩物而已,权当给小侄子玩耍着就是。”
林如海将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九连环,小心翼翼得放到林玄玉手中,让林玄玉谢过沈修杰的好意,林玄玉再次谢过沈修杰,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九连环,在一边玩耍着。
饭毕,丫头们上了时鲜的水果,糕点,茶水。
两人让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退去,沈子默亦站在远处,两人从家常聊到政事。因为林玄玉年幼,两人也未忌讳着。
沈修杰用茶盖撇开茶叶,轻轻的吹了口,喝了口茶水“眼下,你想开了也好,倒省的我花费唇舌劝慰,就拿宫中来说,那后宫可是比前朝政事来的还要凶猛万分,稍有不慎,就落得个身首异处,就算人间蒸发了也未必有人注意的到,你这里的事和那处相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林如海因家中出了丑事,因事关男人尊严,生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如今因林玄玉一袭话,倒也释然开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担当的责任,不能一味的逃避,不闻不顾,那是懦夫的行为。
林如海长长的叹了口气“让兄长担心了,如今我也想通了,那名利权势不过犹如天边的云彩一般,转瞬即逝,只是虚名而已,不须太过执着。”
沈修杰仔细看了看林如海,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而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说出口的违心之言,挑了挑眉说道“这些妾侍本不过就是玩物,如何能当得了真,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你也不必自责,真正关心你的人,是无论如何何时何地也不会让你难堪的,她们本来就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与你,现如今犯下无可挽回的丑态之事,与你有和关系,倒是你应该振作起来,那幕后的黑手既然费尽心机,摆下如此歹毒之计,怕是日后还会有后续,你须的小心谨慎的防着点。”
林如海将手中茶盏放下,看着远处果实累累的杏树说道“有因才有果,当年家父在世时无意中救了淑妃与她腹中的皇子一命,时候家父虽然辞官,却也是抱病身亡,想来当初亦是少不得有人从中周旋,才会使家父无心官场,眼下虽无心搅入朝廷是非之中,只怕是有心人亦不会放过我。”
沈修杰有些心痛的看着目光黯淡的林如海,轻轻的将林如海散落的鬓发慢慢的放到耳后,说道“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得打起精神,将所有事情从头梳理一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眼下你这个巡盐御史虽然说是表面风光无限,可是背地不知道多少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盯着呢,这就好比一块肥肉,哪个不想咬上几口。”
沈修杰余光无意中瞥见坐在椅上玩耍的林玄玉似乎一瞬间将那难以搞定的九连环一个接一个的顺利解开,定睛一看,又以为自己眼花,只见那九连环还是错综复杂的缠绕在一起,毫无头绪。
林如海将府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对沈修杰仔仔细细毫不隐瞒的说了遍,沈修杰托着下颌,半眯着眼睛思考着。
林如海将林玄玉抱了过来,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扯着九连环,笑道“你这般蛮力如何解的开,这得靠技巧才能解开。”
沈修杰插言道“这般精致的活,怕是也只有如海那般灵巧的手才能做来,我家那位小子当初玩这个九连环的时候,毫无耐心可言,你可知他最后是如何破解的。”
林如海略带探究的眼神看着沈修杰。
沈修杰微微一笑,有些无奈的笑道“那小子眼见解不开了,索性将九连环高高举起,破罐子破摔麻利的扔到地上,拍着手,大笑,说‘这有何难的,这不就解开了'。”
林如海也笑道“虽然可惜了九连环这个万物,不过这个方法倒也别致。”
沈修杰笑道“不提那个败家子也罢,那小子与玉哥儿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下,光知道淘气胡闹。”
林如海揉了揉林玄玉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