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这个怪梦出现的更加频繁,他慢慢将梦里的各种情景串联起来,发现这个梦绝不简单,很可能是他的前世。
梦里自己也是十二岁,洗脸的时候盆子里的水倒映出来的是他今世的脸,大家都叫他钰哥儿。自己是家里的老来子,又是独子。父母都是烧制瓷器的大家,有个不小的窑厂,还经常被选中供御瓷。
看穿着,很可能是在明朝。
父母希望唯一的独子能走仕途,家里又不缺钱,就重金请了夫子住家教导,没想到这孩子除了琴棋书画学的不错,正经的学问却一塌糊涂,根本不肯用心在文章上,只是天天沉迷在琴和画里,谁劝都没有用,夫子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没两三个月就被气走了。
两老一气之下在他十岁这年不再请父子,死了让他走科考的这条心,打算带着他去窑厂细心教导,将来继承家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这方面天赋,两年下来连个泥胚都捏不好,一休息就又抱着他那古琴折腾,两老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直到他十二岁生辰那天,母亲领回来一个同岁的小女孩,说是他的表妹,以后就在这家里住下了。
小女孩一出现,楚熙衎那如同局外看客的心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看不太清梦里人的脸,醒来也回忆不起具体长相,但是印象深刻的是对方那双动人的双眸,像是揉碎了星晨,将一切璀璨美好都装入了其内一般。
十二岁的他心跳的厉害,竟一时失了语。
那女孩歪着头看了看他,突然就笑了:“你就是我那小相公?长的还挺好看的嘛。”
楚熙衎说到这里,仿佛回忆起了世间最美好的风景,脸上眼里都是宠溺。
吴洛晨无语——怎么越看他越像恋爱脑啊……
原来,这女孩是母亲姐姐的小女儿,母亲祖上世代制瓷,姐妹们许配的人家也是数得出名号的制陶世家。只是姐姐嫁人后,跟随丈夫背井离乡去了据说花样更多,陶泥更好的地方定居。这些年虽然没有断了书信,但是确实见面不便,所以他与这表妹也是头一回儿见。
这一次将女儿送过来,是因为这两年姐姐收到了很多封妹妹寄来的书信,信中全是对儿子既不善文,也不善制瓷的苦闷倾诉,特别是这几个月钰哥儿父亲又病了一场,身子大不如从前,信里的内容更是多了对未来的彷徨与绝望。
如果钰哥儿立不起门户,继承不了他们的手艺,那最坏的可能就是被逼从族人里过继一子,这份诺大的家业旁落给外人。
感受到妹妹的悲苦,姐姐哪能坐视不理,想办法说通了自己那精通制瓷并且天赋绝佳的小女儿,与这个只知道抚琴作画一无是处的表哥定了亲。
趁着妹夫身体还撑的住,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送过来,希望能在这几年时间里站稳脚跟,获得工匠们的认可,能够在婚后顺利接手妹夫家的窑厂,替妹妹守住家业。
“她说她叫桐姐儿,让我安心做自己的事便成,只要不干涉她的自由,不出去败家或者把她圈在内宅里,那么她将来就赚银钱养我……”楚熙衎扬起嘴角,有些无奈的笑道:“其实当时的我作的画便已经颇有功力,在小范围内也传出了名气,假以时日哪里就养不起自己和她呢。”
“……那你画的画有流传下来的吗?或者能在史书上找到记录?”吴洛晨好奇的问。
楚熙衎愣了愣,沉默了一下苦笑道:“没。我死的太早,17岁人就没了,还远远没到能流传千古的火候。
吴洛晨不说话了,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后来我才知道,桐姐儿并不是我大姨的亲女儿,是她在一条河边捡来的。当时桐姐儿看着才三岁多,我大姨一见她便觉得很投缘,于是带回家收养了她,当作亲生女儿教导。”楚熙衎继续说道。
吴洛晨听到三岁多三个字,瞳孔一缩,整个人怔住了。
她想起了顾景轩说过的那句话:每一次你出现,都已经是三岁左右的女童,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这刹那,她脸色隐隐发白——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自己并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想到慈爱的父母,疼爱自己的哥哥和小妹,她心里仿佛被割了一个口子。
这两天以来倔强的强撑着的身心一下子被击垮了。
她的婚姻、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自由……
现在再加上她的父母,她全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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