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海东虽然很同情过去的陆文胜,但对他今天讨公道的举动也很不解,让兄弟们替自己去报复他们不好吗?
“一码归一码。”
陆文胜在清澈的河沟边蹲了下来,看着沟里哗啦啦的流水说道,“我不喜欢这世界上有欺负人的事存在,再说我受到的欺负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细想来,只能怪自己性格太弱势了,没有胆气。后面,我有钱以后,跟这些村里人也就拉开了差距,我过上了他们想都不敢的日子,他们却仍然在黄土地上挣扎,也挺可怜的,我懒得跟他们计较了。”
谭海东很欣赏陆文胜的豁达和宽厚,原来,他也不是刚才那般冷酷无情,只是理性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沉浸在传统孝道的枷锁中,他很疑惑,为什么同样作为人,过去如此软弱的陆文胜都能转变过来,而自己却刚刚才突破桎梏,才想通过去种种。
于是他认真而恳切地问道:“陆文胜,你到底是通过什么人,什么事转变的自己,变成今天这样的?”
陆文胜一怔。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两世为人,有了强烈的对比,才醒悟的啊。
可这话他没法跟谭海东说,便故作思考,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确实有一件事影响了我。”
“是什么样的事?”
“我亲手抓住了一个在逃的杀人犯,自那以后,我明白过来,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那么弱,别人能干到的,我肯定一样也行。”
“可这件事,跟你能果断强硬的拒绝家里人有什么关系?”
陆文胜便把刘燕龙和他姐姐一家的事讲了一遍,唏嘘之中道出,正是这件事让他看明白了亲情关系,再也不把讨好家人当做自己的人生了。
“人该为自己活,而不是为别人,尤其是为爹娘,为家里人活。”
谭海东怅然低下头,在夕阳中叹道:“你说的对,要是我能早点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我最爱的老婆也不会这么早就离我而去了。”
背过身,他抹了一下眼角,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谭老师,往事不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生无论从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还来得及。”
“哪里来得及!我老婆死了以后,家里没有一个亲戚肯来照顾我,他们只会在他们有事的时候拼命地找我,不给他们办,就到处骂我,说我没良心,当初是他们凑了钱,我才有机会从农村走出来,来读大学的。”
秋风拂起落叶,渐渐黯淡的天色下,田野里一片凄凉。
“是他们害死了我老婆,害死了我的孩子,害了我的人生!我恨他们。”谭海东向着旷野里咆哮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受气了,爱他妈谁谁的。”
陆文胜沉默着拍了拍谭海东的肩膀,两个人悠悠地站起身,往厂子里走去。
谭海东脸上的哀伤缓缓淡去了,半路上,他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一直到厂门口,他才舒展开来,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陆文胜,这次我去学术会议,得到了一个合作项目,本来这个项目,我按亲戚的意思,是要把组里一个名额留给我家里的一个大学生的,可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我想让你进组,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