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祁看了他很久,缓缓道:“你今年该二十七了吧。”
冲昕看着他。
冲祁似乎有些感慨时光的流逝,他停了一会儿,才换了语气,道:“你这年纪,在宗门中,自然是还很年轻。放到俗世人家中,已经成家立业,要撑起门庭了。有些事,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冲禹微惊,叫道:“师兄”
冲祁无视了他的不赞同,看着他道:“你先回去,我来与他说。”
冲禹看了看他二人,微微叹气,起身离开。
冲昕不知道冲祁要跟他说什么。他两手握拳放在膝上,牙关咬得发疼。他一直忍耐着,克制着。
冲祁把凉了的茶倒掉,从新给他斟了杯茶。
“我曾有一女,名珠。意喻,是我掌上明珠。”
他叹道,“姜珠啊”
“当年,我下了禁口令,凡知道姜珠之人,都不许再提。这许多年过去,知道她的人大概也早就忘记了她。忘记了我的女儿,我的姜珠,是多么惊才绝艳的灵秀之人”
“就连她的母亲,都把她彻底忘记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生养过这样一个女儿。不记得自己,如何深爱过她。”
冲昕抿着唇,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说杨五,掌门师兄却要讲起自己的女儿。
姜珠
他从未听说过掌门师兄还有女儿。这个女子现在在哪她出了什么事
她的母亲又是谁为何,竟会忘记自己的女儿
冲祁望着庭院里的鲜花碧草发怔,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盏,振了振衣袖,肃了面容,面对着冲昕,神色冷峻。
“我们长天宗,世世代代守护着九寰大陆,守护着一个重大秘密,现在,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你是谁”
“你肩负着什么”
“为了你,旁人牺牲了什么”
“是时候,都该让你知道了。”
冲昕是浑浑噩噩的离开证道峰的。
他刚刚知道的那些,带给他的冲击,并不比乍闻杨五的死讯来得小。他觉得脑中混乱,肩头很沉,脚步也很沉。
回到暌别两年的炼阳峰,他的徒弟和两名执役弟子都在崖台上等着他。他没看他们,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洞府。
徐寿不敢跟上,在洞府外垂首而立。
苏蓉不忍,上前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怪你的道君一定知道的”
徐寿“嗯”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
在门外阶下晒太阳的灰灰睁开眼看了看他们,站起身体,甩了甩毛,抬爪跟进了洞府。
离开两年多,洞府中似乎一切如旧。
走之前布下了禁制,洞府深处,只有五儿和她的灵宠可以随意进出。这里不落尘埃,似乎跟他离开前全无改变。细看,却又变了很多。
他们两个人的寝室里,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的书案都被她占据了,他惯用的那些东西,都换成了她喜欢的。细小的物件里,能窥见她在此处的自在随意。
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宿。
他目光扫过。
青绡帐半垂,丝褥还有些凌乱。仿佛她酣睡才醒,趴在那里撑着身体抬起脖颈,眼神迷茫的看着他坐在书案前。深衣的领子松松的,常常会泄了春光。那模样慵懒如猫,让他手握书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白玉香炉静立,没有燃香。她曾半跪在那里,掀开炉盖,换上她喜欢的千叠香。千叠香最好闻了,她说。其实他更喜欢的是沉光香,但随她。
书案上多了许多玉把件,大多形状可爱。她常常也爱坐在那里,一手托腮,眉头微蹙,沉着性子,硬着头皮去读那些文辞拗口,其实对她又根本无用的功法。她拖着他的手让他给她解释,他不忍心告诉她这些与她根本无用,都耐着性子为她一一解读。
冲昕站在自己的寝室中,只觉得处处都是杨五的身影,竟茫然不知该往何处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