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背,轻轻的说,“好,我不走,我回来。”
那天过后,卫衡比以往更加沉默,而我也觉得做什么都越来越吃力,甚至,跑几步都觉得心脏在抽筋。
真是,不中用呢。
宗晨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曾一度以为,是精神恍惚到了一定境界。
我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想,靠,心脏病还会出现幻觉啊。
那晚爸爸没在家,我守着电视看,门铃忽地大响,一直响一直响,急促而迫不及待,仿佛发生了最要紧的战事。
我打着呵欠,边开门边抱怨:“卫衡你投胎啊,太上老君给你发急急如令了!”
门将开未开,却卷进一阵猛烈的风,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力,似乎要将我整个人揉进身体一般,他紧紧的抱着我,那么紧,以至于我动弹不得。
宗晨的出现像一场毫无预兆的热带飓风。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竟有冰冷的液体滑落,掉在发间,滑了下来贴住我的眼角,也狠狠刺进心底。
他只不停低喃:“浅浅,你这个傻瓜——”
谁不是傻瓜呢。他不也是个傻瓜,披星戴月的赶来,就为了抱着我说傻瓜。
走廊的灯很快熄灭,我们便这样,悄然无声的,于这黑暗间释放情绪。
我终是开口:“宗晨你不能这样抱着我,我有男朋友了,没骗你,是卫衡。你要不信可以随便问小区的人,他成天上我家蹭饭。”
他还是没有出声,像个雕像一样,抱着我,死都不松开。
“你放开,我闷得快不能呼吸了。”他稍一松,却依旧紧箍着手,我得以抬头,这才看清他的脸。
隐暗的光,晦涩而昏沉,衬着他的脸明明灭灭,可我却看的真切,一时竟无语哽咽。
我从未见过宗晨如此的模样,即使是张筱自杀那回也没有。他的脸瘦了整整一圈,双颊微陷,下巴隐约冒出几许胡茬,泛满血丝的双眼里透着浓的化不开的情绪,悲伤、自责、绝望、焦躁,仿佛有着世间最深的悲凉。
那股悲凉的气息将我淹没,无法逃开,只得面对。
“先进来,”我涩然开口。
他却仍旧未动,眼红红的望着我。“简浅,”他一字一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你一直瞒着我,你竟敢一直瞒着我。”
谁更无赖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乎要将人扒皮抽筋的狠绝,可眼神却那般柔,那般软,似乎能将人化成水,溺在里头。
“三年的朝夕相处,你竟能不说,张筱出事了,你也不说,离开时你不说,重逢了你不说,甚至后来出了车祸,我与你那般坦白的交了心,你还是不说,无数次的机会……”他似被什么梗在心头,话到一半却止住,一双眼越发的红,红到骇人。
“我以为你最好看懂,无论喜乐悲伤,什么都写在脸上,却不知原来狠下心时,你竟能这么滴水不漏,你是存心,存心想让我连后悔的心都成了灰,是不是?”
“你竟然还敢瞒天过海的去捐肾?”他下意识的箍紧我的手,那般的大力,仿佛连骨头都要碎了。“而现在,狠心赶走我不说,又犟着脾气不肯接受手术,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我看到你死才肯满意?”
我怔忪半晌,才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居然知道了!
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出全身力气挣脱他,逃回屋子,反手关门。
“你这个疯子,我不要你的怜闵!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告诉你宗晨,那与你没关系,这是我的生活,用不着你来管。走吧,求你了!”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死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怜悯,但绝不是他。或许不是怜悯,可有什么区别,当爱的人与自己不处于同等地位,便是莫名的敏感,别扭,自卑以及无谓的自尊。而我仅有这一点要求。
“你给我开门!”他拿脚踢门,狠狠的。
“开门,简浅,你这个混蛋,给我开门!”铁门砰砰作响,无数灰尘散落,掉进眼底,我不敢揉,怕一碰,便又是大滴大滴的泪。
宗晨像是中了邪似的,没了丝毫的理智。
能怎么办呢,宗晨,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想要改变什么?
“我告诉你简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把话撂下了——你去哪我跟哪,这辈子,你休想再跑——”
我忽然便泪如雨下。
“你真不要脸,宗晨。”我泣不成声,“专挑我说过话,还要说的那样好听。”
“是。我只会这样,这些厚脸皮的招数,都是与你学的,不顾一切,勇往直前,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