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名义上入职一周后,公司的人擅自给张衎打去电话询问情况,措辞也比较严厉。于是第二天张衎就来上班了。他来了,宋云村并不知道,而且宋云村也不在公司。
宋云村次日下午正在开车,接到表妹咋咋呼呼的电话,声称要开除张衎,这个人留不得!宋云村一听理由,险些撅了过去把车开上人行道,张衎公开透明地对人说自己是同性恋,让此八卦一天之内在整个公司大鸣大放,连郊区的厂房工人都知道老总“走后门”招进来一个同性恋。
这下连宋云村都带上了某种嫌疑。宋云村感觉张衎并不是鲜格格的人,尤其不像会拿私事乱说的人,然而究竟会不会,他还是不清楚。毕竟他也不算了解对方。
宋云村趁红绿灯连忙给张衎拨电话,电话里张衎也颇无辜,说是别人问他的,于是他就说了。宋云村感觉眼前一黑:“你是开玩笑说的还是什么?”张衎也不含糊:“我当然是实话实说的。”
宋云村说:“你知道说了有什么后果吗!这样让我怎么搞,都知道你是我招来的,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儿么!”
张衎还是没有自觉:“我又没说你是,你急什么。”
和张衎一来一去几句对话,宋云村就感觉此事的确符合这小子的作风。问题是之前也没感觉他是出柜的呀。可再一转念,的确也没证据显示他隐瞒过性向。
“绵绵也知道么?”宋云村不死心地问。
“我不知道。”张衎理所当然地说。
“你家里人也知道吗?”
张衎这回沉默了两秒钟,直接把电话给掐了。
宋云村取下蓝牙耳机,肚子里存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被人挂电话的感觉总是不好的,尤其张衎还在公司里给他惹了麻烦。可是凭心而论,他认为这不能说是张衎的错,而是公司里的长舌妇长舌夫们的错。这事有什么值得议论的呢!
而一向以无不可说形象示人的张衎,竟然在家人的问题上回避,又让宋云村有种终于找到弱点的感觉。他对张衎的家庭还是很好奇的,听口音张衎是本地人无误,在这样一个年纪不太可能无父无母。但是一个有父母管教的大学毕业生,怎么会由着他去卖肉呢?以此看来,张衎不大可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既然家庭不幸,那就必然是有一段很长的故事了。宋云村不能对这未知的故事生出什么同情心,只是好奇。
这天张衎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里,宋云村就帮他保管着,他也第一次知道张衎有个弟弟。看着张衎手机上陌生号码闪烁跳跃的时候,宋云村先是不予理会,可这铃声相当执着。宋云村只好接起电话,对方明显一愣:“你谁啊!”
“我是小张的同事,他手机忘在办公室了,你哪位啊?”
“我是他弟,你跟他说我没钱了,叫他赶紧打两万块钱到我卡上。”
宋云村一惊,好像听见了惊天的秘密,同时好奇心升腾起来,不想放过这个秘密。这明显是个不肖的弟弟,讨钱还这么明目张胆,跟讨债似的,难怪张衎连他号码也不存。这是亲弟弟还是堂表兄弟还是干弟弟?许多疑问在脑中一霎而过,宋云村不由自主地多管闲事起来:“两万块他现在不一定拿得出啊,不如我筹点钱先给你吧,你到我这儿来拿。”
那小弟警觉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宋云村打着哈哈:“小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既然有人肯做冤大头,那小弟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问了地址,说下午过来。
下午来的时候,这厮开来了一辆黄灿灿的法拉利,把开发区萧瑟冷清的街道映得蓬荜生辉。副驾驶座上有个锥子下巴的时髦女孩,被□□墨镜遮掉了大半张脸,坐在车上不下来。张衎的弟弟开了驾驶座门下来,看上去十七八岁已经发育得差不多的年龄,但个头看着还不足一米七,颇为袖珍。除了下巴略短,嘴唇显凸外,他的五官倒也是端正清秀,可惜面带倦容,是一副恹恹的神气。
宋云村如愿一睹这位弟弟的“芳颜”,也热情地上前两步迎上去:“小弟怎么称呼啊?”
“张翀。”这孩子说话也带着一股全世界欠他的劲,见宋云村不动,他把眼睛一瞪:“钱呢?”
宋云村仍在细瞅他的尊容,寻找和张衎长相的共同点,一边开始掏皮夹:“你俩是亲兄弟吗?”
张翀翻了个白眼,同时把手掌摊了出来:“你问他去。”
宋云村一边不住盯着他看一遍很快地点钱,然后交给他三千块:“够吗?”
张翀一捏这叠钱的厚度,立刻把眼睛瞪得更大:“够个屁啊!你打发叫花子啊?”
宋云村做出吃惊的神情:“我可没说给多少。”
张翀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宋云村:“你他妈的敢耍我?”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把视线下移到宋云村还未收起的皮夹上,能屈能伸地说:“再给点,再给点我就不和你计较。”
宋云村要被这小子的无礼给逗乐了,他想起来张衎也是不讲礼貌,但和这小子走两种风格。在张翀的逼视下,宋云村又多给了他一千五,见张翀还不罢休,就颇没有大人风度地哀叫道:“小爷你得给我留点烟钱啊。”
张翀捏着那沓钱放狠话:“穷光蛋以后就别逞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