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住?”纳夕手中的茶碗一晃,雪白的奶茶尽数泼在了靴尖上。
“是的,”大夫犹疑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方才属下为皇妃诊了脉,发现她腹中已然没了胎音,想必早就……胎死腹中了。。。。。。”
他小声说着,偷偷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端坐对面的纳夕。纳夕沉默,依旧僵持着方才的姿势。擎着茶碗的手半悬在空中,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良久,方才“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上。
鱼沈雁杳天涯路(三)
大夫的心蓦然一惊,慌忙扯袍子跪下,将头“咚咚”地扣着地面。
“大汗恕罪,大汗恕罪!”
纳夕不语,蹲下身来拾起脚边的茶碗,却在站起的一瞬又失手将它跌落在地。
一直默默站在内帐中的罗臻措终于按捺不住,挑起毡帘跨步出来,走到纳夕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纳夕抿紧唇,用手紧紧地捏住他的手腕。
“相父,”他努力牵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的孩子没了……”
罗臻措叹息一声,轻拍着他的肩头道:“别太伤心了,好在你们还年轻,今后还会有的。”
“是啊,”跪在地上的大夫抬起头来,脸上挂上了一抹畏怯的笑,“大汗正值少年,今后何愁没有子嗣?即便皇妃无法受孕,大汗尽可以广纳妻妾……”
纳夕回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飘忽,仿佛吹子地底的阴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大夫颤抖了一下,前额抵着地面再也不敢抬头:“属下,属下的意思是,皇妃她……先天不足,此番又受了寒彻颠簸之苦,今生……恐怕都不能受孕了……”
纳夕向后踉跄了半步,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一双幽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拢着千层纱帘,万重迷雾,让人望不到底。
白色的毡帘一挑,有兵士匆匆跨入,单膝跪地道:“启禀大汗,辛汶虎将军求见。”
纳夕垂下眼,沉默了良久方道:“让他进来吧。”
帐外,远远地传来脚步声。“咚咚咚咚——”,一步步踩得坚实与急切。
“大汗,大汗,有急报!”辛汶虎洪亮的声音伴着一阵疾风袭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
“何事?”纳夕抬起眼来,修长挺拔的眉毛纠结成一团。
辛汶虎和罗臻措匆匆对望一眼,双臂交胸行了个礼道:“启禀大汗、大相,属下收到急报,说是吴铁关亲率二十万大军正朝我呼垣大漠驰来。我军枕戈待旦,不敢稍歇。究竟该如何迎敌,还请大汗示下。”
纳夕眉峰一挑,灼灼的目光凝在辛汶虎的脸上:“以将军之意呢?”
辛汶虎昂起头,捏紧双拳道:“汉人不是有句古话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花剌勇士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何惧那些文弱的南蛮?……”
罗臻措侧过头来,望着他微微摇头:“我看未必吧?此次天启皇帝亲率而来的,并非文弱的南蛮,而是豺狼虎豹之师。我花剌大军哪里是其对手?数月以来,节节败退,纳塔尔雪山一役,已然大伤了元气。如今剩下的,只是区区八万疲弱之兵,与之二十万铁骑相比,何异以卵击石?”
辛汶虎冷笑:“大相的意思,是让大汗做屈膝求和的懦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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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柳暗花明又一村 字数:3405
柳暗花明又一村(一)
罗臻措不恼不怒,淡淡地抬起眼来盯住他道:“明哲保身、以退为进并非屈膝的懦夫。治国领军者,不能只凭一时之勇、逞一人之气,更多的,要为国家和黎民着想。当日,我军贸然挑衅天启,本相便竭力反对。无奈,大汗和将军一味意气用事,将我的话做了耳旁风……唉,如今数役以后,非但损兵折将、国力衰退,还连累各部落百姓离散失所、颠沛流浪……为今之计,莫过于折节认输、暂避锋芒,求得数年休养生息,给百姓以喘息之机……”
“大相!”辛汶虎梗起脖子,一双微凸的豹眼中透出了愤怒,“莫非,大相忘了老可汗和金羚公主的仇了吗?说什么折节认输、暂避锋芒,花剌与天启世世代代的仇怨,难道是这样轻轻一笔便能带过的吗?别人我不知道,我辛汶虎麾下八万将士可都是不怕死的好男儿,宁愿抛洒上这一腔子的热血,也不愿意向齐云灏那狗贼低头!”
罗臻措摇头微叹一声,将目光转向默不作声的纳夕:“如此,便全凭大汗的决断了。究竟是降是战,还望大汗慎重思量。”
“是啊,大汗,”辛汶虎也侧过头来,双目炯炯地盯住他,“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等万死不辞!”
纳夕静静地坐着,对他们目光中的企盼视若无睹。背后青铜烛台上的光焰一闪,将他英俊的面庞笼罩在阴影里,恍若泥塑木雕一般地淡漠茫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依然绷紧在周遭的空气中。
寂静的大帐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叹,有轻柔的女音传来,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纳夕……”
纳夕凝固的眸子如水波般地一转,忽地撑起身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毡帘微启,半掩着纤弱的身子。长发零落,披散在苍白的颊边,瘦削的面庞上,只余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