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手,走回桌案后落座,一边悠悠告诫臣下,“拿着二品的优厚俸禄,家里怎么不多请几个小厮仆妇。”
“真不是。”梅望舒头疼地道,“真的是诚意上贡。”
洛信原没说话,狭长乌眸斜挑,睨一眼过来,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不与你计较”。
苏怀忠送上了茶,君臣两人端着茶盏,一个坐在大书桌后,一个抱着薄衾坐在软榻上,闲话了几句。
闲谈的同时,桌案后的天子视线偶尔扫过来,往软榻扶手处搁着的宽大文官袍袖口瞄一眼,又转开。
梅望舒的心里默默计数,数到第五次的时候,抬起袍袖,仔细打量了几眼,穿戴并无错处。
“陛下?”她开口询问,“可是臣今日的服饰哪里不对?”
“行了,何必明知故问。”洛信原的视线又扫过她宽大的袍袖口。
“你的江心洲活鸭,朕已经赏玩过了。其他的贡物呢,别藏着掖着,拿出来。”
梅望舒微微一怔。
还有什么贡物?
所有的贡物,她全部清点完毕,封在四口大木箱里,清早便送入宫了。
洛信原低头喝了口茶,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耐心地催促,“朕的平安符呢。”
梅望舒:“……”
面上保持着平静神色,藏在袖中的素白指尖,细微地捻了捻衣袖。
原以为陛下喜爱的江心洲活鸭,看来并无多少兴趣。
主动问起的,居然是查看礼单时并未显露太大反应的,寺庙里处处可见的平安符。
“江南古刹之中,为陛下求来的平安符,”她缓缓道,“放在箱笼之中,作为贡物,今日早些时辰呈给宫里,应该已经入了内库。”
黑檀木御桌案后,洛信原眼中的细微期待消退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磕碰到桌面,咔啦一声轻响。
“原来如此……按上贡的规矩,呈给宫里,入了内库。”他神色淡淡,身子往后靠去,“知道了。有劳梅学士费心。”
倏然而至的沉默,再度横扫了东暖阁。
梅望舒垂眸望着手里的茶盏,琢磨了一瞬。
或许是陛下长大了,开始笃信神佛平安之事?
她放下手里茶盏,“是臣思虑不周,扰了陛下兴致。臣原想着,那平安符并非什么罕见贵重之物——”
桌案后的帝王一抬手,打断了没说完的解释话语。
洛信原靠在织金锦缎的龙椅靠背上,一只手搭在光洁饱满的额头,闭目良久,笑了声。
“行了。朕今日不想听你说话。带来的鸭子还在锅上炖着,也不好罚你什么。你歇着吧。喝了汤再走。”
“……”梅望舒一阵无言。
最近到底怎么了,御前接连出岔子。不过是一个寺庙里寻常的平安符,按惯例贡进了内库,怎么就‘不想听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