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渔夫。”塞缪尔·费舍尔说,“余先生,请你给我讲讲中国的捕鱼故事。”
这时候我们坐在巴德伊舍的河边,仰望河流对面静止的房屋和房屋后面波动的山脉。夏日午后的阳光从山脉那边照射过来,来到我们这里时,阳光全部给了我的这一边,塞缪尔·费舍尔那边一丝阳光也没有,他坐在完全的阴影里。我们中间的小圆桌上呈现出一道明暗分隔线,我这边是金黄色的,塞缪尔·费舍尔那边是灰蓝色的。
我说:“费舍尔先生,我感到我们像是两张放在一起的照片,一张是彩色照片,一张是黑白照片。”
他点点头说:“我也感受到了,你在彩色里,我在黑白里。”
我用防晒霜涂抹了脸部,然后递给他,他摆摆手表示不需要。我看看他坐在宁静的灰蓝色里,心想他确实不需要。我戴上墨镜,向着太阳方向眺望,发现蓝色的天空里没有一丝白云。根本就没有云层遮挡阳光,为何我们这里却是明暗之分?我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塞缪尔·费舍尔洞察到了我的想法,他淡然一笑:“余先生,你还年轻,到了我这把年纪,什么奇怪都不会有了。”
“我不年轻了。”我说。
塞缪尔·费舍尔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手指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易卜生和豪普特曼正在我的耳朵边吵架。”
“费舍尔先生,”我说,“如果你不介意,能告诉我你的年龄吗?”
“不记得了。”塞缪尔·费舍尔说,“就是一百五十岁生日那天的事,我也忘记了。”
“可是你记得S。Fischer出版了我的书?”我说。
“这是不久以前的事,所以我记得。”塞缪尔·费舍尔继续说,“不过,我忘记了是巴尔梅斯,还是库布斯基告诉我的。抱歉的是,我没有读过你的书。”
“没关系。”我说,“巴尔梅斯和库布斯基读过。”
“给我讲讲你捕鱼的故事吧。”塞缪尔·费舍尔说。
我说:“我做过五年的牙医,可以给你讲几个拔牙的故事。”
“不,谢谢!”塞缪尔·费舍尔说,“你一说拔牙,我就牙疼。或许巴尔梅斯和库布斯基会喜欢,可我喜欢听捕鱼的故事。”
“或许,”我接过他的话说,“托马斯·曼和卡夫卡他们可以给你讲讲捕鱼的故事。”
“他们,”塞缪尔·费舍尔嘿嘿笑了,“他们就想和我玩纸牌……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输了不给我钱,而我赢了还要给他们钱。”
塞缪尔·费舍尔看着我问道:“你喜欢玩纸牌吗?”
我说:“有时候。”
“什么时候?”
“和巴尔梅斯和库布斯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我输了不给钱,他们赢了还要给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