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柳儿又指使陈婆子,让送食盒同蘅娘回去。
陈婆子刚要过来向灶台上拿起食盒,蘅娘却先近身来,揭开那盒盖一瞧,虽然装着几色菜,但伸手触去时,那碗碟都是冷冰冰的一片。
蘅娘立马心下了然,也不说话,只表情淡淡地看向柳儿,那陈婆见此形景,也不好再上前来,只住了脚,眼神往柳儿二人身上溜去。
谁知那柳儿倒笑眯眯地走近来,往那食盒中瞧了瞧,又学着方才蘅娘的举止,摸了摸那几只菜碟,随即便回过头来,好生骂了陈婆子一顿。
面上虽作呵叱之态,心里却乐得不行。
而后又面向蘅娘,故作声道,“姑娘别放在心上,都是这老婆子眼瞎,竟拣了些隔夜菜装与姑娘。不若先请姑娘回去,等这里重新做了菜,再给您送去。”
但哪知柳儿心里正想,哪会再做什么菜啊,或是把那隔夜菜热一热,又或是等她一会儿有吃剩下的,送过去也就罢了。
不过蘅娘哪儿看不出柳儿这般是为何,想必又打算敷衍了事,弄些不堪饭菜送了来罢。
“不用了,这儿不就有现成的?”蘅娘指了指之前她装了两色菜的食盒,随之手就再次覆了上去,欲要提上往外走去。
见此情景,柳儿也不欲多想,立即就拦了上去,口中只管道,“姑娘,就只这么两样菜,哪能够的,我再让人多给您做几样吧。”
说着话儿,她就要从蘅娘手上夺过食盒,后者稍往一旁躲过,随即立住身,就道,“怎么不够了?也不用再说了,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姑娘,这是…我的中饭呢!您哪能用这个,还是再让人给您准备几样新鲜的吧。”柳儿明说这就是她的饭菜,一面又伸手过来,欲要拿走那食盒。
正当她向灶台上面递过手去,要抱走那只食盒,只离不到一寸之近,一把菜刀就凭空劈了下来,刀刃儿最后落在了食盒旁边搁在台面上的一面菜案上。
来不及躲开,一时惊愕怔住,柳儿只放声尖叫,还以为自己被砍伤了手。
忽闻得边儿上一道清脆之音,口吻好不风轻云淡,“尽管瞎嚷些什么呢?还以为仗弄着胆儿大,只会嘁嘁喳喳,没曾想倒是胆儿怯得很。”
随着这声儿传入耳里,柳儿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方知是蘅娘在戏弄她,又向那菜案上面望去,此时那刀刃就立着嵌进了那案板之中。
如此也可知方才蘅娘是动用了些力道的,柳儿一时恼羞成怒,自然心下也明白过来,蘅娘适才之举实为恐吓,偏生她刚刚那失声乱叫乱嚷的场景儿也被旁人看了去。
想到此般,她不免又气又急,心中的恼意儿顿时倍增,遂把旁边儿上的两个老婆子都撵了出去。
待没了别人在此地儿,柳儿将此前陈婆放在食盒里的那些剩菜一并拿了出来,摔在了蘅娘脚边。
“姑娘且瞧瞧,您不吃,待会儿打扫了过去喂牲口,到时说不定您还吃不上这样的菜呢,准是往日里挑拣惯的,也不打量一下外面是何时节,都要冬月儿了…”
“哪还有甚多的新鲜菜蔬瓜果呢,您呐,还是莫要挑剔,有得吃的就不错了…”
嘴里只一边不耐烦地叨叨,柳儿又不住觑眼往蘅娘那里看去,虽心内暗妒其袅娜形容,却不尽数显露出来,而是借着口上说话儿的功夫,明里暗里排揎了蘅娘一番。
蘅娘也知同这人再也讲不出些个什么,也不答言,只欲要提着食盒出去时,偏对方又没个什么记性儿,又要冲过来拦住她。
对此,蘅娘也不欲再说些废话,只先把食盒搁在了一处,随即向袖中抽出了之前她隐在肘处的一只小巧匕首。
以疾风迅雷之势,将柳儿方才递过来的手按向了菜案上面,匕首向案上刺去,三两下之时,皆贴着指间约摸半寸的缝隙而过。
最后一刀落下时,早就魂飞魄丧的柳儿自是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尖薄刀刃正贴在自己的指缝间,一时心内早已被吓住,只闻那尖细的嚷叫声儿传出屋外。
外面的那俩婆子也听到了,只是彼此对看了一眼,便也没吱声儿。
不等那柳儿安静下来,蘅娘又将她的一节手腕从袄儿的袖里拽出来,用匕首在上面比划了一番。
正要对准那青色血管划上那么一刀时,柳儿倏地脸色惊恐,慌忙就要拽回手来,但只蘅娘的手劲儿却不小,像柳儿这般的,倒也挟制得住。
“我瞧你记不住,但人总是要长些记性儿…”一面说着,蘅娘一面在柳儿细白的手腕上面拍打着刀刃儿。
倏尔,蘅娘将手搭在了柳儿脖颈后面,再手上一发力,迫使后者矮下身来,柳儿不免身上乱颤,一不留神就坐在了地上。
而后蘅娘又向地面上拾起了刚才被摔掷在地的隔夜菜,拣了块鸭肉往柳儿口中送去,后者哪儿从之,但抵不过对方的几句威胁之辞。
加之对方的匕首还搁在项上,冷冰冰的触感让她由不得浑身乱战,生怕蘅娘一时失了手,她不得不忍辱含羞,任由着对方将地上那些腌臜剩菜往口中送着。
另拣了一块用油煎过的豆腐,递至柳儿嘴边,见她不张口,蘅娘便笑着向她说了几句。
“你不是才说,冬月儿里,瓜菜甚是稀罕,况且这些菜里,有肉有蔬,放在平常人户里,也算得上好的了,我估摸着,你也是这么个意思,那你怎么不吃?”
蘅娘再把那豆腐往她唇边送了送,可柳儿见那豆腐块上面都沾了一层土灰,心下实在嫌弃,怎会又吃进嘴里呢?
见她这般,蘅娘自有整治她的法子,就口上用言语胁迫着,若是不吃,就剪了她的头发,正说着,不知蘅娘从哪儿处再掏出一把剪子来。
还在柳儿眼面前儿晃了几下,再向她肩后剪过这么一绺发丝来,柳儿见此,哪有不从之说,只得含泪将豆腐吃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