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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裴故面色平淡地摇摇头,笑容不似作伪,“这里是皇城脚下,我还是皇帝跟前的人,谁敢这么大胆要杀我啊?我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这几年间常有人给我使绊子罢了。政见不同,难免会有些口角,这是正常的事。”
裴故安抚她,“不必担心我。”
黎安安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这是不愿细谈的意思。
她心下惋惜,分明四年前的裴故还是个问什么会说什么的纯真性子,如今倒是又成了前世那般的锯嘴闷葫芦。
但她不急。
人和人亲近起来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她和裴故分别了四年,中间的空白并非是她哭一场闹一场就能填补的,慢慢来,总有一日,她要结结实实地走进裴故心里去。
“那好吧,”黎安安接过这一茬没再提,只点点头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再不济危险来了我总能跑出去,有你派来的两名女子,我想是没什么事的。”
“嗯。”裴故应了一声。
屋里一时静下来,暖黄的烛光映照在二人面上,黎安安清丽姣好的轮廓在摇曳的烛火里被分成了明明暗暗的两半,斜斜的剪影映在壁上。在这样安静的凝视里,黎安安身为女子的娇羞和矜持一点点后知后觉地漫上来。
她的脸颊覆上了一层薄粉,纤长的睫毛颤巍巍地一眨后,终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好似没什么话要说了,黎安安略显局促地起身,按捺住心里那一点儿升起来的紧张,准备告辞:“今日也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你。”
裴故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原是这样道别并没什么不好,可他私心里又还想同她再待一会儿。伴着这样缠绵的心思,他起身道:“我送你。”
外头的天色已渐渐黑了,丞相府里陆陆续续开始点上角灯。两人踩着灯火,一路行至丞相府大门。黎安安把帷帽带上,转身和裴故说再见。裴故低头看着她,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目送着她离开。
待行至马车前,正欲上轿,黎安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安安。”
她掀起帷帽回头,裴故高挑的身影忽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暖融融的呼吸落在她肩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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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故送来的两名丫鬟很快就到了她面前:是一对姐妹花,一个叫忍冬,一个叫迎夏。忍冬是姐姐,迎夏是妹妹,她们姐妹俩就像她们的名字一样,叫忍冬的性情坚忍沉默,叫迎夏的则是活泼可爱,笑起来生生一副小太阳的模样。
黎安安给她们在食铺安排了一个伙计的身份。
她从前是乞丐,即便是前世住进了丞相府里,也不习惯被人伺候,更别说是现在了。所以在忍冬和迎夏提出要当她的贴身丫鬟的时候,黎安安笑着拒绝了。
忍冬道:“主子命我们贴身保护姑娘。”
迎夏道:“是呀黎姐姐,我们若不在你身旁,怎么算贴身保护呢?”
三人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黎安安败下阵来,让忍冬和迎夏搬进屋子里来和她同住,只是心里打定主意,决计不把这二人当丫鬟使唤。
然而黎安安不知道的是,夜间她睡下后,忍冬迎夏两姐妹总会轮流起来为她守夜,这是后话不提。
黎记食铺里新来了两个伙计,和黎安安住在一个院里的许慕清、小七,又是亲眼见着这两个伙计成了黎安安贴身丫鬟的,黎安安觉得,她有必要和她们解释一下这件事,顺带商量一下以后。毕竟裴故说的那话,多多少少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涟漪。
她挑了个风轻日暖的午后。
这会儿正是食铺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日光被挂起的珠帘晃成一片片潋滟的流光。许慕清和小七歪在午憩的小榻上,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满室倦意。黎安安洗净了一碟水盈盈的葡萄端进来,放在榻上的小茶几上,自己遂也歪身窝进榻里了。
“慕清,小七,洗了葡萄,不尝尝吗?这果子冰凉凉的,吃下去最是提神。”她探身剥了两个葡萄递到两人唇边,笑吟吟地给她们吃了。
小七嚼着葡萄,精神头倒是回来了些,“安安,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啊?”
一旁的许慕清听了,眼睛掀开一条缝微微睃了黎安安一眼,“我猜,是因为忍冬和迎夏吧?”
黎安安抿唇笑了笑,而后坐正了身子向她们解释了忍冬和迎夏的来历。
“我今日来,除了忍冬迎夏一事,也是想同你们说一说这铺子的事的。那日我们惹了庞家,如今借了裴丞相的势,倒是不必担忧他会明面上来找铺子的麻烦了。可是这一桩也是有弊端的,我与裴故有牵扯,只要我还在这铺子一日,裴故的麻烦兴许就会带累到我们的食铺。”
“我不愿连累你们,可这铺子当初是我们三人一同开的,我自然也舍不得分开。我如今不知道该如何做了,便想着来跟你们商议商议此事。”
黎安安说完这一串话,心底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她早就该和她们好好聊一聊的。
这一番话,无疑与小七当夜的担忧一一应验。
她从榻上坐起来,双手互相捉着,眼睛望向黎安安,“安安,你,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要离开铺子吗?”
第49章
小七一番话教黎安安愣了几瞬,反应过来后才笑着回她:“我怎么会是要走?”话里带了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她想了想自己先前说的话,想是小七误会了,便紧跟着解释了一句:“我与你们说这些,是想与你们商议商议这日后的路要怎么走,并非是想离开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