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撑着下颚,偏头看着偷偷瞄他的怜玉:“你的祈福灯因为我没有送出去,恐怕回家要遭了主人责骂,我管不了你的主人,但我可以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商辞昼在容穆身后缓缓拧起眉头。
他看向怜玉,就见对方垂着脑袋,眼尾余光翻起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商辞昼眼底闪过暗光,他收回视线,伸手拽了拽容穆的衣领,低声道:“走了亭枝,你今日说要陪我的,我带你去那边放花灯。”
对岸的怜玉神色一顿,猛地抬起脑袋,脸上伪装出来的可怜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去,他整个人脸色红的很迅速,像是憋着一股极大的怒气。
商辞昼根本没有同情心这件事情容穆还是清楚的,但他觉得对岸的人面善,既然有缘那就稍微帮上一帮。
容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互相卖惨博他注意的修罗场中,他伸手拍了拍这边的男人,又对河对岸的小孩道:“你等一下,呃……”
他在原地左右摸索了几下,才悄悄将自己发带上的小铃铛拆下来了一个,铃铛落进袋中就变成了一颗小莲子。
那身化形的墨绿色衣裳他没有穿,只好试试这随身携带的小发铃了,反正都还可以再幻化出来。
容穆从袖子里摸了个装果仁的福袋,将铃铛放进去,学着商辞昼的模样抛到对岸。
容穆见怜玉接住了才道:“小红衣,这里面有个好东西,但你现在不能打开,等你回家再开,到时候看见里面是什么你就吃什么,吃完会有一个小惊喜给你的!”
怜玉捏着手中的袋子,没放出去的花灯就堆在他脚边,他感受着手上丝织物的柔软,好像这份柔软都带了那人温暖的体温。
佛灯在他脚边恍惚了一瞬,火苗突然爆起窜了一指长,怜玉猛地回神,再抬头,对岸的人早已消失在了人海。
但他心绪仍未平息。
……
商辞昼为什么要叫那个人亭枝?
究竟是为什么要叫他亭枝?
当年主人殁了,商辞昼是何状况他还历历在目,后来悯空那神棍不得不用了一点法子,让商辞昼将他的主人忘了个彻底,这才使得他还有站在这繁华闹市的一天。
怜玉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泡在了沸水中,炸裂疼痛。
悯空几年前的话还清晰的回荡在脑子里。
“……灵物陨落,自会影响曾经见过他的人的记忆,慢慢的就都想不起来你主人是什么模样了,你也是,你如今还记得你主人的模样吗?那事之后三年未出,你脑中印象就已经逐渐模糊了吧,但有一人不同。”
悯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一人,生生在苦海中挣扎了三年之久,忘不掉、放不下、寻不回,但灵物连一个梦都不曾托给他,他神智错乱,求尽漫天神佛,直到最后麻木的杀尽仇敌,登上皇位,眼睁睁看着你主人最爱的莲花在他面前死尽……十年不生,何其残忍。”
“你以为我为什么单单帮陛下抹掉了全部记忆?怜玉,是他死生都忘不掉你主人,是看似无情之人最有情啊……”
市井嘈杂之声蓦地闯入耳朵,佛灯中的火苗慢慢弱了下去,但顽强的不曾熄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怜玉张开嘴巴,嗓子嘶哑的啊啊了一下,却还是喊不出声音来。
他恨极了商辞昼,恨他连累自己主人,但他比起商辞昼却连叫一句“亭枝”都做不到,在方才那少年的眼中,恐怕就是一条丑到极致的可怜鱼吧……
怜玉深吸了一口气,恍惚嗅到福袋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熏香。
他收了收手指,愤怒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主人,他若失去控制只会是死路一条。
当年这个黑心皇帝眼看也要活不成了,不知道花了什么代价同悯空一起复活灵物,现如今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移情别恋?